她先是一愣,然后随即回过,想要跟过去。
「荣姑娘─」
「素问。」
两声叫唤同时响起,她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他们,同时内心的疑惑渐生。
「舍妹对簫曲向来特别喜爱,可否请荣姑娘稍待片刻再前往悬崖边?」毓瑾道。
「舍妹?」素问皱起眉。
「雪莲是毓瑾贝勒的义妹。」柳无风替他回答。
素问茫然地望向毓瑾,只见他点头。
儘管如此,并没有减低她的疑虑。
她...,很像一个人。
「师叔,她真的是您的姪女?」
「嗯。」柳无风应声。
「亲侄女?」
柳无风睇了她一眼,答:「是,亲侄女。」
「可是她给我的感觉很像灵─」素问心思向来敏捷。
「荣姑娘,雪莲就是雪莲,就算是长的一模一样,她也不会是别人。」毓瑾打断她,严声地道。
素问看着冷着脸的毓瑾,未答话。
她当然知道,只是有那么一刻她希望雪莲就是灵枢。
她希望她是灵枢,因为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一些,少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灵枢走了,可也把向来意气风发的戚少礱带走了...
一年多了,他始终没放弃寻找她的念头。只是时间越久,他越没把握能再找到她,越害怕自此与她分离,但更害怕最后的结果是天人永隔。
这一年多来,他几乎快把整座山翻过来了,就是找不到她的踪跡。
虽然还留在京城,但他放弃了侯爷的爵位,放弃了一切高官利禄,每天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下山谷去找寻灵枢。
不管一天、两天,阴天晴天还是雨天,他从不间断。
因为他深深相信,她还活着。
就是这个信念他才能一直坚持下去,也才能在一次次失望中还能坚定着希望,让他不放弃地继续找寻。
想的出的他,没注意身后悄悄接近的身影。
直到眼角瞥见黑色的衣袖随风飞扬,他猛然回过头。
簫声驀然停止─
他与她四目相望,一秒、两秒,三秒,戚少礱难掩失望地别开眼。
不是他的灵儿。
灵枢先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憔悴多了。
「你方才吹的是哪一首萧曲?」她走到他身边。「虽然有点悲悽的感觉,可是很好听。」
那当然,因为是她谱的曲咩。
戚少礱不打算理会她,拿起簫子又继续吹。
灵枢也耐心等他吹到一个间奏,才又开口:「可以教我吗?」
戚少礱皱起眉,对这个女子没好感,他跟她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不认为两人之间的关係可以好到聊天。
更何况,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姑娘,你─」
「我叫雪莲,李雪莲。」打断他,她对着他微笑。
「好,李姑娘,可否请你─」
「可以。」不知道是否故意,她笑嘻嘻的再一次打断他。「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教我才行。」
戚少礱紧拢着眉,脸色十分难看。
「可否请你离开?」
「为何?」她偏着头,彻底忽视他眼底的不悦。
「你已经打扰到我了。」他乾脆直接明说了。
「可是...」她噘着嘴,一付委屈的模样。「这个地方又不是你的,为什么是我要离开?」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促慧黠。
戚少礱俊脸微微一僵,然后拿起簫笛移步。
没想到她又不识相地跟了过来
他索性闭起眼不理会她,拿起墨簫,准备要吹奏─
却一把让她给抢了过去。
他驀然睁开眼,怒视着她。
「你不教我,我也不让你吹奏─」她扬起下巴。
他瞠着眼,为这句话的熟悉感到惊讶。
「你...」话未说完,只见她对着簫口用力胡乱的地吹,发出一声声不成调,嘎哑难听。
「还给我。」他伸出手。
她眨了眨眼,「这簫又不是你的,为什么要还给你?」将墨簫紧拿在手,没打算要还他的意思。
「谁跟你说不是我的?拿来!」他臭着一张脸,紧绷的嘴角说明了他的怒气。
他不想让别人碰灵儿的东西。
「说是你的还不如说是我的。你瞧─」她将簫笛底端拿至他跟前。「这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呢!」
戚少礱一愣。
不起眼的底端确实用隶书刻了两个字:雪莲。
他还以为只是一般的花纹。
缓缓伸出手,他想看个仔细,可快到碰簫子时,她却将簫子收了回去。
他茫然的看着她。
为什么灵儿的簫笛上刻的是雪莲二字?
他想起了灵儿曾经聊过他有关自己的名字的话,可是当时却让他玩笑带过。
她...是灵儿吗?
突然,尖锐吵杂的簫音将他拉回现实中。
「这个到底要怎么吹啊?」她噘着嘴道,接着又用力地朝簫口吹气,一付门外汉的模样。
见到她如此粗鲁对待灵儿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他心中蔓生怒意。
那一声声刺耳的丝竹声音,彷彿一下又一下敲击他内心早已薄弱的希望,甚至否定了他刚才一闪而过的冀望。
「还我!」他朝着她低吼。
灵枢凝视着他,好几秒才轻吐出:「不还。」
「唔─」
毫无预警的,他伸掌朝她左肩上打去。
来不及闪躲的灵枢被他打的退了几步,但手上的东西还紧紧握着。
看着她嘴角汩汩流出的鲜血,戚少礱顿生歉意。
「抱歉。」他失控了。
没想到他竟会被一个初见面的女子激的失去理智!
「不就是一把破簫吗?」她冷冷地道。
抬起眸,冰冷的双目紧凝视着他,已不復先前的热烈。
戚少礱微微一愣。
这双眼...
在他失之际,又听到她道:「守着一把破簫有什么用?若有心,当年便该随她一跃而下!」说完,她将墨簫塞回他手中后,便甩头离开。
「雪莲?你─」见她回来嘴角还带着血痕,眾人诧諤不已。
「是他打的?」毓谨问,眼角瞥见紧追而来的戚少礱,他便不等灵枢回答,而直接衝到戚少礱面前抓住他的衣领。
「你知不知道她身上有伤?」
戚少礱没回答,推开他,目光紧追着灵枢。
「你说的没错!我应该跟灵儿一起跳下去的。」
闻言,素问瞠目,上前抓着戚少礱的衣角。
「少礱,你说什么傻话,你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我可不许你再做傻事!」
戚少礱面无表情,也没回答她。
背对着他们,灵枢心中泛起疑惑。
什么好不容救回来的?什么傻事?
「你答应过我跟少袭的!」
「所以,我现在还活着。」他道。平板的语气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人还活着,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
「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希望跟失望不断交错,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我知道。」
这两年来,除了看诊,她几乎都陪在他身边,怎么会不知道?
他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也听不进去别人对他的劝言跟关心。
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他真正爱的人是灵枢...,就算他心里曾经有自己,那也都过去了。
「忘了她吧!」唯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解脱。
素问说完之后,久久没有听见他的回答。
沉默了好久,他才开口:「我...」
「叔父、毓瑾,我们走吧。」灵枢小声道完,便率先离开,没有听见戚少礱的答案。
戚少礱愣愣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从未离开过那抹黑色的身影。
「她很像灵枢,对吧?」素问也顺着他的目光。
「她不懂吹簫曲,不可能是灵枢。」别开眼,他淡道。
灵枢的簫曲很动听,听过一次便深深镶嵌在他心底了。
「她不懂?」素问微挑高眉。「那毓瑾贝勒刚分明就说她对簫曲有涉猎。」
「有涉猎?」不是吧?她刚吹的簫曲明明是难以入耳。「八成是你听错了。」
手里摸着刻字,他想起方才与她的相处,确实不时透着一丝熟悉。
莫不成她方才是故意乱吹的?
用力一握,刻字轻易印在他手上,他摊开手,茫然看着「雪莲」二字。
她究竟是不是灵儿?他自己也不敢确定。
「我觉得她就是灵枢。」过了片刻,她答道。
刚师叔和毓瑾贝勒的态度确实很怪。
再者,师叔与毓瑾贝勒原是不相干的人,怎么又会扯上边?唯一有关係的只有灵枢而已。
「她...」迟疑了下,她继续且略显难以啟口地道:「灵枢...她左肩窝上有一个...有一个拇指大的缺口,那是...那是我剜的。而且,我还在她伤口上涂了蚀骨粉。」话说到了尾端,她不再支吾。「那伤口是好不了的。」除非有天大的本事,否则就算是华陀再世,要让腐坏的血肉再生也是天底下一大难事。
剎那,戚少礱怒视着她,眸光凶狠。
「你剜的?」声音却很冷。
她垂下眼廉,点头。
「很可笑吧?」可是她一点也笑不出来。「那伤是我在最痛恨她的时候剜的,我现在竟然对她感到愧疚。」
愧疚?伤害了一个人不是用愧疚就可以弥补的!伤口会癒合,但永远会腾下个疤。
「我不会原谅你!」但,他更不能原谅的是他自己。
撂下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知道。」她露出苦笑,然后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嘴里喃喃地道:「我知道...」
爱一个人难,忘记一个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更难。虽然已经决定成全,但她看到他为灵枢这般失魂,她还是会嫉妒还是会难过,毕竟在他心里重要的那个位置原先是属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