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红申请了博客,把那记忆中的事记录下来,把那记忆中的人记录下来。记忆中的人,无论是青年,无论是中年,无论是老年,也许他就是他。像是父亲,像是朋友,像是恋人。但她不知道他是谁,或者他并不是他。她记着和他在一起,或和他们在一起,趴在他或他们的胳膊上,倾听着同一隻手表那轻轻的滴答声。还有那个城市,充满了阳光、花草、树林的温暖城市,这个城市又在哪里?而那个瀑布呢?瀑布时有时无,如那男人的面孔般变化无常。而更多的记忆却仍在不断的出现,它们矛盾着、衝突着,争夺着苗红心中的地位,而她却再也无法确定什么。
飞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慕虹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小公主的身上移走。她低下头,从揹包的夹层中取出一个薄薄的白色信封。曾经这包里有不止一个信封,而此时它已是包里的最后一个。它们都是那个模样,看起来像是直接用4纸摺叠粘合而成,唯一的不同只是那一角的数字。她瞪着它,瞪着上面某个人用铅笔写下的浅浅的数字。她越来越犹豫是否要打开它,最后一条确定的被直接写下的指令,代表之后的一切将变得不再清晰。
同样,信封内只是一张小纸条,打印的文字简短却直接。「是的!你肯定是正确的。但你为什么会让我现在做好准备?飞机还要过很久才能到达目的地。」慕虹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纸条上内容的含义。她将纸条团成球,放进嘴里。特殊的糯米纸很快在口腔中溶化,慕虹喝了一口矿泉水。
解开安全带,提起揹包,慕虹沿着机舱过道,缓慢走向飞机前部。当经过那姑娘附近的时候,她明显感受到周围那几个人敌视的目光。她仅仅对抬头望向她的人随意微笑着。慕虹推门走进卫生间,立即把门死死锁住。她对自己產生了怀疑,怀疑自己是否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老人的目光仍深刻在慕虹的脑海里。慕虹知道这个漫长的任务是危险的,但她却没有找到拒绝的理由。独自坐在躺椅上的老人显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而在这个并不属于他的森林深处没有人能看到或听到他与她。老人很镇定,如同一直在等待着慕虹的到来。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或更长时间之后,慕虹按照老人的要求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接下了新的任务。而这个漫长的任务即将开始第八步,慕虹却不知道之后还有多少。
将信封撕碎,衝进马桶,慕虹洗了一把脸,在冷水的刺激下她思考着对策。显然对策永远都是临场发挥、按需而定,成败总只会在一瞬间。她擦乾脸,打开卫生间的门,门外正站着那个姑娘。慕虹没想到自己能那么近地看着她,一根根睫毛都歷歷在目。
自从上了飞机,胃里不舒服的感觉就时不时涌上来,苗红知道那都是因为自己的紧张。她看向身边那个依然端坐着的代理人,却犹豫是否应该再对这个冷冰冰的人说话。但她实在憋不住了:「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代理人什么都没有说,马上礼貌地站起来让出了过道。「谢谢!」走到机舱前端,苗红直接等在了门口,她知道那个女人刚刚进去还没有出来。她只是等在那,等着门再次打开。
摺页门被慢慢拉开,苗红注意到里面的女人,注意到对方流漏出一丝惊讶的情。「你也在飞机上呀!」苗红为了这句话等待了很久,她相信无论如何这女人给自己的回答都不会是冷冰冰的。女人延续着惊讶:「啊?……什么?」苗红继续说着:「上飞机之前,你在出租车里,还对我招手呢。」女人回答的语气和表情显然符合苗红的期望:「噢!你摘了帽子,我没认出来。对不起。」女人边说着边比划着。苗红笑了,女人也笑了。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让苗红的心感到满足,她向后退了一步将门口让开,看着女人向机舱后部走去。「为什么我不能和她坐一起呢?……唉!代理人是不会同意的。」苗红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多了一个后悔的理由。走进卫生间,将自己锁在里面,她不太想再出来坐到代理人的身边。
慕虹慢慢向机尾走去,听着身后卫生间门关闭的声音,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个穿着深紫色西服的人身上。飞机再次抖动了一下,比之前的那次更加剧烈,慕虹顺势歪向那人,摔倒在他身上。她看到了那人冰冷麵孔上浮现出来的一丝厌恶,感受到那人充足的臂力将她直接推起来。慕虹装模作样道着歉,却没有得到那人的半点回应。这个穿着考究定製西服的人直接站起来,走向卫生间,敲着门说着:「苗红小姐,你在里面没什么事吧?」慕虹无法听到那姑娘的声音,机舱广播的声音盖住了一切:「飞机正遭遇湍流,请回到自己的位置,系好安全带。」
慕虹坐回自己在舱尾的位子,听从指示将安全带绑好。她看到那小公主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极不情愿跟着代理人回到位置上。坐下之后,姑娘直接盯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