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笑了,双手终于搭上聿珏的,聿珏难掩心疼地跪在她身边,喃喃说道:「够了!朕明白你一片赤诚,你没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这样就够了,剩下的就让朕来完成……」
「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
她一番带刺的笑语就像迎面泼了聿珏一盆冷水,「你说什么?」
「陛下难道还没发觉?一山不容二虎。」湘君温柔搭上她肩膀,彷彿恢復爱人之间的亲暱似的揩去她眼角的泪水,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绵里含针,刺得聿珏浑身不对劲。「放眼当朝,梅孟晁遭罢官之后,不管是諫议大夫也好,还是您刚成立的枢密院,甚至是领有战功的国舅爷……无人权力能与您匹敌,除了我这个御前带刀统领!」
「湘君……」
「而咱们又有这层秘而不宣的关係,你对我是百般礼遇!」湘君敞臂将聿珏搂在怀里,「你等于是给了我一手将凤凰牢牢掐在手里的机会……如今当朝虽然还没有这样的声音传出,但只要我越是敢做,越是嚣张跋扈,而你又迟迟未肯办我,你以为别人会怎么说你!」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登基的那一刻在裁撤后宫,散尽嬪妃的时候,本有这么一个让湘君安然脱身的机会,只是念在湘君如此劳苦功高,为了寻回她而尽心尽力,甚至不惜牺牲名声也要造出对她有利的局面,她便不可能将湘君从目前这至高无上的官位拉下来。
她不想让湘君委屈……然而这样的想法却是弄出了一个得以名正言顺目无主君、藐视一切的权臣……一个与她有理不完、道不尽的情丝的权臣!
湘君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将计就计,下定决心在背地里把这些暗无天日的脏活全都替她做尽,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她只需要把这些人通通赶出朝廷——连同湘君一併除去就行了!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谷将军要当个明君的,既是如此,该办的你就得办,不管那个人究竟是你没见过的官,还是曾经躺在你身边的枕边人……没有什么比办自己身边的人更有说服力了,不是吗?」
而为了让聿珏能对自己狠下心来,湘君刻意与她拉开了距离。
那日在御书房里的纵情,就像是场美好又飘緲的梦一般。
聿珏掩面而泣,而湘君亲手将她牵了起来,「只是在办我之前,我还有两个人得先替你除了。」
「两个……人?不!湘君,你得暂时歇手,把你手上的罪证都交给我……」
湘君浅笑着摇摇头,「照你的法子太费时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便要把梅孟晁,乃至于朱奉英在你背后玩的把戏全都端到你面前!」
「朱奉英跟……梅孟晁?」这两个人竟凑在一起了?
湘君终于放开她,「你就静静地等吧,他们很快就要露出马脚的。」
***
在湘君雷厉风行的办案之下,遭到捕捉、审理的朝臣、京官越来越多,这让朝中以諫议大夫为首的人马开始沉不住气,纷纷向聿珏上奏,那些个专横滥权的往事,也逐渐被挖了出来。
与梅孟晁不同,湘君之所以身居高位,乃是依靠皇帝的权力支撑,于朝中并未结成朋党的她大可不顾情面的办案、彻查,可万一发生事情时,也有如独木般难以维持。
「恕微臣直言,藺湘君儘管位高权重,彻查朝臣不法之事本就不在她职权范围之内,而她却视御史台于无物,仗着握有宫中禁军调动之权,任意捕风捉影!」朱奉英领着眾多朝臣跪了下来,其中亦多有原先被视为梅派的朝臣。「微臣恳请陛下替咱们主持公道,将藺湘君严加查办!」
望着被呈上来的这些罪证,聿珏一一检视过,「眾卿的要求,朕已经明白了……可那些由藺湘君捕捉的朝臣,他们的罪证朕也是瞧过的,也亲自前去大理寺审问过吏部侍郎等人,对于藺湘君所举发的罪行,他们并无二话。」
「可是陛下!藺湘君所言并非全是事实;御史中丞吕大人、散朝大夫宋大人……这些人无端遭到牵连,白白冤枉了好官,又是怎么一回事?」上奏的那人乃是光禄大夫,「藺湘君怕是将之前身为钦差的那一套全都搬进朝廷来,仗着皇恩如此嚣张跋扈,她先前做的那些丑事,陛下难道就能视而不见?」
聿珏顰眉,不禁微微望向傅迎春,迎春拱手行礼,清了清喉咙道:「眾所周知,藺大人乃是先皇器重的能臣,又手握御赐宝刀,有先斩后奏之权;藺大人行事即便激进,截至目前为止也并无太多差错……诸位大人,若是行得端坐得正,料想藺大人的罪状上,也不会有您的名字的。」
傅迎春一席话堵得光禄大夫无言以对,聿珏于是心底暗笑,环顾着眾人道:「诸位爱卿都听见了?朕决定还是相信藺湘君,但同时也会紧盯着她,至于她的罪……就等她亲自来向朕讲明一切!」
然而迎春的机智并未让聿珏轻松太久——
隔日,湘君便带着禁军女兵到了梅孟晁的府上。
虽因近日来她捉拿朝臣的动作频频,导致前来拜访的门生少了些,但在湘君亲自登门当下,仍有不少人仍待在梅府里头,所商讨之事自然不脱她的应对之道。
「打扰诸位喫茶品酒的雅兴,真是对不住!」
两边禁军女兵带着刀分列两侧,高举的火把映照着湘君高傲的色,她含着笑意,把朝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恶毒眼色视为无物。「何大人,敢问屋主何在?」
光禄大夫立刻站出来,「放肆!藺湘君,你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此处仍属京城辖地,咱们哪一个人踩的地不是圣上所管?」湘君睞了他一眼,「看来是要藺某搜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