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她真想不顾聿珏的吩咐,把戟送进迎春颈间,却在惊觉迎春抓住铁戟时迅速撤回。
她就是不想让傅迎春如愿。可以说一心求死的迎春,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论理,她同意聿珏所说的,也知晓聿珏深諳收服人心之道;放傅迎春在身边,相信以聿珏如今的能耐,肯定能将她安抚的服服贴贴。
可论情,她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傅迎春志得意满!那人将她害得如此悽惨,她恨不得好生折磨傅迎春,更不了解为何聿珏能如此冷静的善待此人!
「一个人出外跑跑马,当真是排解鬱闷的绝佳妙方!」
回过头,只见聿珏轻快的策马跟上,而身后自然少不了如影子般的乔如枫。
聿珏来到她身边,迎着寒风俯视河水,「这三年来,数不清多少日子,当我想念京城里的一切,包括湘君、女儿,还有燁卿他们的时候,我也总是这么做的。」
「殿下……这数年来经歷太多事;如今的您较我住在您府上时更加圆滑老成。」甚至犹在她之上。
「出外磨久了,总是会磨去些稜角的,好比河水里的石头!」
「殿下不仅像河里的石头,若您没说想一刀捅死傅迎春,白丽还以为您早已忘却了仇恨!」
聿珏收回视线,握紧了韁绳,「仇恨是还没忘……只是白丽,我自大漠回到家人身边后,得了个体会。」她转向白丽,「你知道是什么吗?」
白丽摇摇头,「请殿下解惑。」
「情远比仇可爱。」聿珏拢着发丝,不经意露出左腕的银手环,「我只消望见湘君,女儿、燁卿,那些个值得我搁在心头的人……包括你在内,再多的仇、再深的恨也都差不多忘了。」
白丽微楞,咀嚼着聿珏这番话。「您就是这样对待傅迎春的?」
聿珏眨眼一笑,「是如此!」
她一手抚着心口,未几,听见聿珏道:「主帅与大将都在营外,光靠大嫂一人发号施令可不行,咱们回去吧?」
她依言跟上,回程途中冷不防开口问道:「殿下,您说情比仇可爱,白丽倒有一问。」
「你说罢。」
「您打算如何面对太子?」
与其想知道聿珏如何面对太子,倒不如说是如何「对待」太子要来得更为贴切。
对如今的聿珏而言,什么人她都能放下,恐怕唯一最让她难以释怀的,就是皇甫聿琤了。
「这个问题有些难……」聿珏俏脸微僵,匆匆扫了白丽一眼,苦笑道:「待我与太子相见后再告诉你答案!」
***
梁寅旗下的辉烈营兼程赶路,绕过南面的滻河,行经东郊驻扎下寨,相较于傅迎春所带的弓弩手与骑兵营伍,他的人马以步卒居多,阵中多是与他固守辽阳时就一路跟随着他的老面孔。
就在他驻扎后不久,哨探来报,先探察到的不是南面谷燁卿与国舅爷的底细,而是来自宫里的消息。
「傅迎春战败了?」这么快?梁寅以为傅迎春仗着兵器之利,去对上褚千虹应有胜算,没想到竟溃败得如此迅速!
然而送来消息的信使却说不是褚千虹领兵?不管如何,能搭救太子的希望,就只剩下他了。
然而信使除了带来傅迎春兵败的噩耗之外,更要他另外拨兵做另一件事——
梁寅闻言大骇,「不、不成!绝对不成!」先不说他们兵力已落居绝对下风,这作为更是大逆不道之举!
那名信使却很是坚持,「太子駙马有言,梁大将军只需拨一两千名将士,其馀杂事,由駙马的人马替您打点妥当……不会有人怀疑到大将军您头上来的。」
「本帅焉有拒绝的馀地?」
「除非您想看到云暘公主与国舅就此长驱直入,攻进京城,否则最好还是依駙马爷的建议行事!」
身为一名将军,即便沙场上兵不厌诈,到底梁寅还是偏向与对手正面交锋。
然则两面夹击已损其一,他的兵马就算与城内守军加起来,也还落后给围城的敌兵……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再抬起眼时,梁寅心中已拿定了主意。「确定一两千名将士足矣?」
让传递消息的信差跟着心腹前去点兵,梁寅走出帅帐,凭恃着地势远眺围城的敌营;他把所有的一切全赌在聿琤身上,原以为击败武营后便可高枕无忧,遂放心的领军一路追赶着聂琰,想不到半途杀出个本该身故多年的程咬金……
接下来,战况急转直下,本该是凯旋而归的他,硬生生给逼着要再打一仗,而且在兵疲马困之下,显得更为艰难。
不过,这也正是他梁寅证明自个儿比聂琰高竿的良机;先不说谷燁卿,他更期待与任勋襄这位国舅爷交手,只要能拿下这场战役,或许太子这头还有点赢面。
这场豪赌,他不愿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