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日善代替大伙儿谢过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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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塔娜引察哈尔旗的勇士入栅歇息不说,甚至大动作的宰牛杀羊、生火造饭要来犒赏之,阿日善为了避免同营的西荻将士们心生不平,提议眾人尽欢,布塔娜从善如流,于是营寨内一时笑声不绝,彷彿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然而这样的喜悦,没能传到娜仁其木格身上;她骑着自己的马离开营寨,独自在这丰美草场间奔驰。
就像是要将那些声音,连同肉羹饭菜的香气全给甩开,她往南边的土丘处奔去,一心企盼着登高望远以遣心中鬱闷。
她没闔眼,就在昨儿个阿日善下令迁移,她紧跟在阿碧身边,亲眼看见那些敌兵死在烈火之下,或是给阿碧与其他人射出的利箭扎成刺蝟……
营里那些得了犒赏的欢呼声与那些敌兵的悲鸣天差地远,却令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在一块儿。她喘息着,给风吹来的沙子给扎出了泪,在马蹄渐渐缓下之际,忆及阿碧昨儿个入眠之前说的那句话。
『只要杀得是敌人,而在乎的人尚在,便不可怕。』
那是阿碧的肺腑之言,可也残忍的提醒着娜仁其木格,兴战是多么可怕的事;她在乎的人这次侥倖从刀口下活过来,可下次呢?下下次呢?
况且,失去在乎的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自己明白,倒下的那人背后,有多少人期待着他平安回来,可那些被她们杀了的敌人,不也同样有着一双双等着他们平安回去的手么?
阿碧……肯定是因为嚐过切身之痛,才会答得如此狠心决绝,对不?
逕自陷入思绪的她,因而漏听了两道马蹄声,由远而近——
「哪来的小姑娘?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是丢失了牛羊么……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
娜仁其木格闻言回头,才发现两个西荻士卒策马逼近她;她往丘顶处望去,那儿遍布着瞭望岗哨,此二人一定大老远就发现她的踪跡。
她退了两步,往昔曾遇见的情状再度跃于脑海;她摇摇头,支吾了几声破碎语句,没等两人反应便策着马奔回寨栅。
「她、她往营寨去了!追!」
而在营里的阿日善跟着布塔娜与几位将军打过照面,强忍着不耐,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营伍当中;他大老远就看见拉克申与几名青年喝着马奶酒,一边跳着舞步,乐不可支的样子,不禁笑着摇摇头。
果然布塔娜祭出这招犒赏眾人的名目十分高招,安抚了大老远赶来替她卖命的族人不说,也让西荻的眾将见识到他们骑射之威。
「我才想说你到哪儿去了?喝一杯!」拉克申摇摇晃晃的凑了过来,还端着马奶酒,显然是喝得高了。
「待会儿再说……伊勒德呢?」
「他不是忙着在宰牛杀羊吗?咱们当中有谁比他更俐落?」
听了另一人略显轻浮的回话,阿日善不禁皱眉,想开口问阿碧与娜仁其木格的消息,终是碍在眾人面前而不好说,最后还是想起阿碧的易容,随口道:「那个黑脸的小伙子身在何处?」
嚐了一点羹饭,更在意马匹的阿碧,便自告奋勇的与那日苏揹着草料餵马去。
那日苏是族内有名的工匠,无论是製弓造箭还是做枪矛刀剑都难不倒他,他与阿碧虽然不熟,但由于伊勒德的缘故,对她的英勇事蹟可是瞭若指掌。
「想不到你还真能拉动那把硬弓,不过……」将草料放进马槽里,见左右除了马儿之外也没外人,那日苏遂直言不讳。「我说阿碧啊,先不论你身手如何……战场终究不是姑娘应待的地方。」
「哦!是么?」回过头,俏脸上已重新抹过煤灰,不过噘唇反问的情俏皮依旧。「可我听说公主也是弓马嫻熟,甚至还曾带过族里的勇士上战场去,她又怎么说呢?」
那日苏没料到她会用布塔娜来堵,语带迟疑的支吾两声,「这……这不一样吧?她可是公主!咱们族里虽然以男儿为尊,可也不是没出过女旗主;旗主什么都管,无论是嫁娶、迁移,还是哪家丢了几匹牛羊,旗与旗之间发生纠纷,甚至不惜一战的时候,公主就要率兵打仗呀。」
阿碧于是睁大美眸反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公主会打仗是自然的嘍?」
那日苏挠了挠有些福态的胖脸,「不……当然也是训练来的!」
「哟!所以重点在训练,那只要姑娘受过弓马训练,能挽弓持刀上战场不也是挺自然的嘛?又怎说是公主才行,其他姑娘就不行?」
「这……」那日苏再度语塞,「算了算了!我真说不过你,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她暗自笑着,专心地给马匹搁置适当草料;阿日善大老远就看见这一老一少正忙乎着,快步走近。「阿碧!」
她自板车重新抱起一束草料,迎上阿日善略带焦急的脸色,「怎么了?看你慌张的……」
「娜仁其木格呢?」他劈头就问,「我想你一定跟他在一起,怎么……她不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