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摇头笑道:「一点也不,阿纳日偶尔会搀着我出门走走;那小姑娘年纪虽轻,倒是稳重又懂事,药汤煎来并无一丝差错,还懂得给其他看病的人劝慰,陶如格真懂得管教。」
「是吗?我还以为她弟弟爱哭闹,怕是要惹你不能安歇。」
「孩子哭闹实属平常!以后你与阿日善要是有了孩子便知道了!」阿碧语带揶揄,轻轻顶着她问:「你今日的妆容,他怎么说?」
娜仁其木格嘟着嘴,「他说顶好看的!只不过末了又说叫我往后别这样打扮……我问他原因,叫我好气又好笑的,你要不猜猜?」
阿碧格格笑了几声,故意伸手去挑她下巴,「啊!肯定是怕你太漂亮,不小心要连别家男儿的魂都给勾了?」
她闻之瞠目,忍不住拍打阿碧笑闹,「哎呀!怎地给你说中了?好像你偷听了咱们讲话似的!」
「阿日善要说什么我还能不晓得?」阿碧鼻子翘得半天高,两个人又走开几步,来到篝火边。
笑话也说够了,娜仁其木格双手反剪着,对着烧得猛烈的火焰低叹一声,「成亲固然可喜,看见你与他尽释前嫌,把你真的当作一家人看待,我真的真的感到忒欣慰,只是……」
接获她凝望的眼,阿碧心底已有几分了然,「大汗有意要迎公主回来,要察哈尔旗先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是不?」
「咦?谁与你……二哥说的?」怕她伤势未好全就急着要随他们出征,阿日善千叮嚀万嘱咐,务要瞒着她。
「伊勒德没说,只是我瞧近日族内勇士的跑马与操练太过频繁,又少了一点轻松笑闹,心里隐约有个底……更别说你与阿日善的婚期提早了这么多,要我猜不透也难。」
娜仁其木格敛起笑容,阿碧从她脸上头一回瞧见忧心;她深吸了一口气问:「大汗究竟怎生安排?要不顾公主意愿将她强行迎回么?」
「这倒不是,反而是世子那头联合支持他的旧臣,片面的要削去公主的摄政之权,造成拥立公主那派人马的不满;大汗这才决定要出兵,不管是公主选择回到族内,还是为了西荻王后的面子而决意一战,咱们都将会支持到底。」
阿碧闻言皱眉,试着设想布塔娜的处境,连同大汗与族内的利益全都一併思量过。「公主一定得下定决心宣战才行……就不知她身边剩馀的兵马,再加上族内的勇士,是否能与西荻相互抗衡?」
「这我也不知道……阿日善没对我说这么多,又或者连他都没能把握个确切数字?」
阿碧面带严肃的点点头,勉强牵起一抹笑来,「也难怪你会感到忧虑,才成亲不了多久,夫君又要领兵出征去……这等煎熬,绝非三言两语能道尽。」
娜仁其木格望着阿碧,视线隐隐失了焦,愀然道:「与其说是担心阿日善的安危,其实我自个儿更在意另一件事……」她微咬着唇,「他跟公主之间的那份情,就算嘴上不说我也感觉得到;他拖到现在才娶我,却又拣在此刻要与公主相会……哎!阿碧!你说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儿?他都娶我了,这回受大汗所託要帮忙公主,我却还是在意那些支微末节……」
心底的矛盾全写在脸上,她紧抿朱唇,就连藏于袖里的手都不住颤抖,阿碧叹了一声,托住她,一字一句的道:「你若是在意他在娶你之后还会因为会见公主而摇摆不定……我虽能理解,但也不免要替阿日善说句话;他不是那样的人。」
「阿碧?等、等等……你知道他跟公主……」瞧阿碧的模样,全然不见初闻时的讶异。
「我知道,他来探望我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她一脸平静的续道:「都是女人,得知夫君心底还留着另外一人的影儿,那种疙瘩我清楚;只是阿日善是个聪明人,公主也是,他们或许惦记旧情,可如今身分已大不相同,一个是生儿育女的王后,另一个身边又有了如花美眷,我相信他们绝不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来……」
娜仁其木格泪花汹涌,许是心底衝突矛盾,激动得哭了,阿碧温柔地替她拂去,「你很喜欢阿日善,而我看得出来,他也很珍惜你……他不会对不起你,而你已经是他的人,要对他多点信心,知道么?」
娜仁其木格哽咽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开了,「怎么……哎!真怪,在经过你为了搭救我们而受伤之后,阿日善与你不只印象变好了,你却像是比我还理解他?」
阿碧弯唇浅笑,想到明儿个就要送亲;送亲虽是能让女方亲友随着新娘到新郎家去住个二、三日,与娜仁其木格讲话的机会,也许不再如之前这么多了。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下定决心,「娜仁其木格。」
「欸?」
「该怎么说呢……其实公主与阿日善之间的事儿,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她啟唇,心底却是忐忑。「我一直没对你据实以告,就是怕一旦说了会变得更加复杂……你待我很好,我却是担心着自己的身分要给你,乃至于察哈尔都增添麻烦……然而,事到如今,我想该是时候让你了解了。」
「不管你说或不说,我早就将你当成妹妹看待……好,你说吧!就算你要讲自己是仙下凡,我也相信的!」娜仁其木格眼儿弯弯,一句话冲淡了阿碧的不安。
她扬唇一笑,凝望着娜仁其木格的眼,低声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平凡人家的女儿,也非跟着商队遇袭……我真正的身分,其实是……」
娜仁其木格笑意尽失,随着阿碧娓娓道来的真相,她难忍惊骇,翻搅的心头,宛如掀起滔天巨浪……
※「哈达」即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