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听闻这许久未闻的称呼,谷燁卿不由一凛,「你什么时候与聿珏说好的?」
「出征前夕。」
踱到谷燁卿的军帐,两人鑽进里头躲避寒风,「我把小妾交由二姊照料,并以你们谷家军的安危作为条件交换;拜西南一战所赐,如今我在大将军麾下说话还算得上有点份量,所亲率之兵马亦对我忠贞不二;纵使聂家与谷家素来不合,我也一定要尽力保你们周全才行。」
出征在外,聂琰下了禁酒令,谷燁卿以清茶代酒,为聿璋奉上一杯。「若我没会错意,早在推荐你入兵部时,韵妃娘娘与大将军私下密议,所领兵马为你所用,覷得良机,或将拱你入主东宫……」
「燁卿哥多想了!当初父皇与大皇姊派我到大将军麾下,一在歷练、二在脱离大皇姊掌控。」聿璋正起脸色,呷了口清茶,压低声调道:「再说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非名正言顺,就算靠兵权得天下,朝臣、百姓又怎会心服?」
谷燁卿一时难以辨别其真偽,只得再问:「你当真没有竞逐皇位的野心?」
聿璋别开眼,「与你说句老实话,不是没想过,但论起皇位继承,二姊要比我适合多了;她是母后生前最为疼宠的女儿,就继承顺序来讲,先是大皇姊,再来就是她。我两姊弟从小感情甚篤,她的性子温顺平和、宅心仁厚,效忠于她,要比诸多猜疑的大皇姊强得多。」
「所以你才愿意加入她这边是吗?」谷燁卿理解的点点头,「不过话虽这么说,在咱们拔营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出嫁后的聿珏儘管在亲王与官家姑娘之间渐渐掌握人脉,比较实力还是与太子相差太多了!更别说,我到现在都还无法肯定她是否真有那个竞逐的意思……」
「关于这一点,燁卿哥不必多虑!」聿璋眼眸反射着灯火,将剩馀的半杯清茶搁在谷燁卿掌心。「母后薨逝的影响只是一时,只消二姊谨慎行事,很快就能重振威望,至于她是否愿意竞逐,聿璋已经让人给她劝上一劝;通晓事理的她,想必不会甘愿坐以待毙。」
「劝上一劝?谁?」
「嗯!是最适合辅佐二姊的人选。」聿璋笑笑地带过,重新握住谷燁卿。「燁卿哥,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眼前的事,剩下的,二姊自然懂得如何应对。」
「眼前的事。」盯着剩馀的半杯清茶,「就是努力得胜对吧?」
「还得保全兵力。」聿璋瞇起眼来,而谷燁卿自然通晓其意。「为了在之后可能的征战上抢得上风,此战不仅给赢得漂亮,还得尽你我所能的保全兵力;聂大将军会在这个目的之下运筹帷幄,决不会让谷家的弟兄白白牺牲,也不会偏袒自己的人马……因为咱们有了相同的目的!」
「原来如此……」
「燁卿哥,你信得过我吗?」聿璋凝望着方才递回的半杯清茶,语调恳切。
谷家与聂家之间长久以来的不合,当真能藉着此役烟消云散?谷燁卿心中的疑惑,就在聿璋坚决的情间,渐渐消融。
「如果是你,我信!」他微微一笑,二话不说的仰头饮尽。
***
军议过后,武营大军稳固的推至前线;固守辽阳的梁寅与女真完顏部持续僵持着,不过两军间除了相互叫战,刺探军情外,尚未能有决定性的突破。
然则,聿珏这头也有其他事务要忙。
在湘君与韵贵妃的帮助下,聿珏渐渐掌握了梅派与反梅派朝臣间的关係,为了获得太子阵营以外的朝臣支持,除了朝廷固定举行的宴席外,举凡婚丧喜庆,或是贵族仕女间的交游,皆须分应对。
聿珏乃带孝之身,结亲、寿宴等事因忌讳而不便参与,不过该做的礼数少不了;而处理此等事务最适当的人选,非柳蒔松莫属。
「想不到光是这些喜庆之事便能把本宫搅得昏天暗地!」聿珏望着教导她打点一切的柳蒔松,不禁苦笑。「人情世故,果然是很难的一件事……本宫开始了解为何有人甘于独善其身!」
「殿下只是还不惯操心这些事儿,假以时日,您很快就会有谱啦!」
「以前母后也都做这些事儿么?」
「毕竟陛下忙于国事,这等应对礼数,就全交给娘娘来办。」柳蒔松笑着頷首,「莫小覷这些,对于底下的官来说,光是收到娘娘的慰问信,都是足够额手称庆的大事!」
「这便是俗说的『母仪天下』吧!」聿珏喃喃,掺杂了几分感叹。「对了,怎不见无晏?」
「舒娘子在院子里,今儿个天气好,或许是悠间地四处散散、赏梅来着……殿下何故发笑?」
打从自皇宫归来后,聿珏与白丽便形影不离;毕竟现下无论是治丧也好,身揹弒母疑云也罢,又或者是躲避聿琤的耳目,聿珏表面上在府内闭门思过,吃斋念经,实际上却是为了将来种种做打算,加诸两人皆有孕在身,与白丽相谈的机会自然增添许多。
她不禁庆幸聿璋与白丽的毫无隐瞒,她才能心无芥蒂的听取白丽的种种建言;而人在皇帝身边的湘君,也为她渐渐能使上气力。
聿珏掩唇而笑,「本宫是笑你的猜测!以我对无晏的了解,她若是愿意待在院子里乖乖赏花,八成是玉体微恙才可能!」
「可她有孕在身……不赏花还能做些什么?」
「能做的可多了!」聿珏向外探头,外头天朗气清,她于是扶着桌案起身,「今儿个天气当真不错,本宫瞧瞧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