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既然猜到,他也不必隐瞒,“是我。”
顾意弦慵懒地靠在车门看着顾檠轻轻笑了好一会儿,“那你就该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肘撑住窗檐,她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沽江绿植,瞳膜覆了一层湿润雾气,“顾檠,你大概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心软,你让我报养育之恩去接近江枭肄,我都没法完全放下。”
“但怪的是,现在你对我说喜欢,我倒没什么想法了,真怪呀。”
顾檠快无法呼吸,凝视她姣好的侧脸轮廓,语气心酸:“为什么?”
“我等了五年,在房间哭了三天,你无动于衷。”
“我接近江枭肄当天,你知道位置仍没有阻止。”
“赌局当天,可以拆穿带我回家,你权衡利弊觉得江枭肄会因此掣肘仍旧选择放弃我。”
“包括现在,没有选择与江枭肄坦白,而以这种方式让我出来......有一万种方法挽救,你甚至可以告诉我难言的苦衷,为什么对江家仇恨值那么高,但你也没有。”
顾意弦看得太透彻,她抬指在玻璃画了个闭合的圈,又印下一个被困在其中的点,“我不是你圈养的金丝雀,金山银山造的笼子困不住,我也不是苦巴巴等待男人回头的女人,三言两语就能破镜重圆,还是你以为我离开不顾家的权势,最后还是会选择依附当朵菟丝花?”
“你的喜欢在我看来简直比矿泉水还廉价。”她的语气心平气和,但字字珠玑。
失去的焦虑让顾檠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他看着顾意弦从未觉得她如此遥不可及。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从绝望之中走出来,声音颤抖,姿态卑微,“小弦,我从来没有把你当金丝雀菟丝花,你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模式,我会改,全部按照你的要求改。能不能——”
“顾檠。”
顾意弦打断他,侧头,微微一笑,“不管你以前发生什么事,你不能否认你的命比世界上大多数人好,感情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所以没必要执着,以后还会有另外一朵花。”
“没有别的花,小弦。”顾檠满眼悲伤。
她视而不见,只觉谈话无比费劲,保持最后的体面和耐心,“你对我很好,永远是我的家人,我为家人争取利益天经地义,但若再提除此之外的感情,我从此不再回顾家,以后每个月我会打一笔钱到你的账户当偿还养育之恩。
“所以现在立刻让司机停车,还有以后麻烦配合点。”
顾檠接受不了如此决绝的态度,“小弦,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顾意弦分一秒,手立刻被抓住,他清淡的五官有种扭曲的疯狂,“是江枭肄吗?”
烦死了,她不再装什么柔弱小花,反手钳住他的腕,粗鲁道:“关你屁事?停车!不然我就敲碎玻璃跳下去。”
顾檠像感觉不到疼痛,用那双漆黑的眼注视顾意弦。
少顷。
“停车。”他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终于听懂人话了,顾意弦甩开他的手,思忖几秒,拽起手提包把三千元纸币一股脑倒出来,嫌弃地皱鼻,“买水钱。”
她拿了两瓶新矿泉水利落下车。
一瓶一千,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
顾意弦拦车回纵横拳击馆,江枭肄可能已经去gllop上班了,毕竟他是个工作狂且已经过去二个多小时,当看到馆门口停的越野车,她加快步伐穿过馆中央的训练场与擂台。
江枭肄还在与人肉.搏,没戴头盔,挂了彩,腰腹处那一大片青紫尤为可怖。
可他像完全不在乎,如发泄无法排解的怒气郁闷般,只攻不防,出拳迅速凌厉。
虽说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但那张俊美的脸打坏了多可惜。顾意弦撇嘴,打坏了活该,愚蠢的人不配拥有美貌。
她走过去坐在木凳,觉得和顾檠聊几分钟格外疲惫折寿,长长吁了口气。
江枭肄已经连续打了十八个回合,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从顾意弦出现于自己余光后,爆发全身力量,风驰电掣般给予对手最后一击。
他胜券在握没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抓起薄巾披在宽肩,长腿一迈跨下擂台。
裴瑞递上矿泉水,蒲甘问要不要处理伤口。江枭肄摘下圈套扔给他们,健步如飞,却在距离半米处降速。
他凝视闭目养的悠闲女人,他知道她没品愚蠢的哥哥想带她回家,他以为她不会回来,他也给了机会,但她像个没事人般出现,心中的躁郁云消雾散随即又有一种更为陌生玄妙莫测的情愫冒出头,因为抓不住更加烦躁。
“万小弦,你还知道回来?”江枭肄喘着粗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意弦缓缓睁眼,盯着他高耸眉弓的血痕,又挪到腰腹处的瘀伤,轻轻皱起眉心,预备说出口的话变成:“四哥,你是不是技术不好?”
“?”胡言乱语。
她别过脸,一本正经解释:“受这么多伤还不戴头盔,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原来是个花架子。”
江枭肄发现和这女人对话就是给自己找气受,他磨了下后槽牙,擦干净汗水后坐到她身边,冷淡地说:“那你还挺厉害,肉眼就能检验我的技术高低。”
“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懒得拆穿,歪头安静地注视她。
两人坐的距离不算近,但顾意弦仍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意往自己身上扑,她不自在地侧头,对上江枭肄绿色的虹膜,怔了怔下意识举起矿泉水举到他的脸侧,来回对比。
江枭肄识破,嘲谑地勾唇,“比出来哪种好看了吗?”
“......”
您可真够自恋的。她呈上矿泉水,没说是因为想起他的眼睛才拿了两瓶,故作敷衍地奉承:“四哥的好看,最好看。”
江枭肄挑了下眉接过,扫了眼瓶身的牌子与放置在木凳的另外一瓶,拧开瓶盖快速灌完,摊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