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僵住,不说话了,也不看他,望着海面出。好半晌才又开口:「我没法做什么,大概只能陪你买醉。」
他失笑,而后是很重的沉默。
「抱歉。」
这句话迟到了很久,如今终于送到。
只见她弯起唇角,轻声道:「嗯,原谅你了。」
好像人生就是一连串过与不及的交替,她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年轻的时候总是不停的在说抱歉,最近反而常常听别人向自己道歉。」
他望着她的侧顏,因为喝了酒,脸颊泛着红晕,年轻的面容,眼却像已经歷无数风霜。
「想听个故事吗?」
她转过头来看他,笑出两个小梨涡,「好呀,我喜欢听故事。」
朴光海弯唇。
第一次见到海,是在釜山的小山坡上。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ec的代表。
ec将他签下时,包括代表,旗下员工仅有六人,连所谓的公司都只是商业大楼的其中一层。
还在读小学的朴光海,每天学校放学之后就得直接到公司受训——说是受训好像还夸张了,其实就是待在隔板分离出的小房间里上课。
公司没钱,什么都很克难,连老师都不是专业等级,尽是一些从大公司淘汰的练习生来这兼职,阳春得很。没上课的时间,他还是得在小房间里练唱练琴,总是到了深夜才离开。
在隔间里,彷彿抽离了时间。年復一年。
从稚嫩的男孩,到青涩的少年,他和ec一起走过了无数春秋,最深刻的画面却是在那条坡上,代表拿着掌上型dv,苦笑着对他说的话。
那时候他的练习生涯正进入第七个月,已经快受不了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时时刻刻都得绷紧经的生活。
他只想当个十一岁的孩子。他其实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发声练习时,他因为一个呵欠而被吼。
被吼懒散的当下他其实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像平常一样乖乖的应着,鞠躬说了谢谢老师,然后在离开公司之前留了一张便条在门上,写着: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隔天代表就来了他家,清晨,天都还没亮。
朴家父母还不知道朴光海自行宣布放弃的事,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代表的车,怎么知道这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下车,他们已经在城市以外。
群山环抱下彷彿泼洒了整个世界的色彩。
眼前的小王子雕像脚下是童话般连绵不绝的房屋,而山坳之间能窥见远方澄澈蔚蓝的海洋。
代表让他坐在小王子身旁,说要录一段影片,作为资料用,朴光海没有拒绝,想着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开始录影,代表只慢慢地问了几个问题。
喜欢表演吗?是。
喜欢唱歌吗?是。
训练很累吧?是。
很想放弃吧?是。
非常简单,甚至称得上有点无趣的问题,可当他说出最后一个是,眼泪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所谓的辛苦,只有捱过伤的人才明白那种痛楚──日日夜夜,如同凌迟。
「孩子,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不能放弃。」
代表温声道:「每个人都有该去的地方,光海,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是属于舞台的人。」
朴光海揩掉眼泪,抽了抽鼻子,像小王子一样,微微扬起下巴。
「我不是在客套,也不是在说场面话。」代表放下dv,苦笑,「这是你的使命,担的不只是你的命,更是整个公司的命。」
后来他才知道,他没见到代表的那七个月里头,他克服万难、用尽了所有人情关係,就为了替练习生找到一帮顶尖的师资。
那次之后,至今,他没再说过一次要走,即使是成了名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