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孩子,祝你幸福。”
——她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坐在她对面的是那位以和善而闻名的哈萨罗公爵,而公爵夫人,那位来自因尼哈特家族的名叫丹妮斯特的主母,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那是银鸽太过熟悉的表情了,有时冲到雀屋来抓走自家男人的女人们,总是对她们报以这样的眼。嫌弃,憎恶,傲慢,等等,可是银鸽想,她又有什么错,是那些男人自己走进雀屋的,他们是她的客人,难道妓女还要在男人嫖妓的时候告诉他们不能背叛自己的妻子吗?在那之前,难道不是男人应该先管好自己胯下的那根玩意儿吗?
坐在哈萨罗公爵旁边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和一位年轻女士,他们应该是亚文尼的哥哥和姐姐,银鸽有些庆幸,哈萨罗公爵没有把整个哈萨罗家的亲眷都叫来、来观赏和羞辱她这个来自社会最底层却一心想要爬上枝头的娼妓。
她在暗中拉了亚文尼的手,然而她发现那个男人的手心已经全部汗湿了。
银鸽忘记是谁先开的口,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场闹剧,银鸽从头至尾未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声,反而是那些高贵的人们,将她羞辱得一文不值。
亚文尼开始还在激烈的争辩,到后来也被自己的母亲责问到一言不发。他像每个经历叛逆期的少年一样,甚至开口说,“大不了我就离家出走,和你们断绝关系。”
公爵夫人指着银鸽狠狠的对亚文尼说,“你就为了这种贱人和我们断绝关系?你连嫖娼的钱都是我们给的,你凭什么?!”
银鸽的嘴边扯了个轻蔑的笑,她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太过荒谬了。
“亚文尼,你好好再想想,天下好姑娘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娶一个下贱的妓女呢?”哈萨罗家的大儿子企图保持冷静,银鸽记着他的,他也在雀屋里出现过,他应该是叫兰瑟,曾经想一睹银鸽风采,却被银鸽拒之门外。“更何况,她应该被很多男人上过了。”
而亚文尼的姐姐瑞贝卡则伸手推了银鸽一把,“你这个乌利亚纳的贱种,是用什么法子迷住我弟弟了!”
银鸽伸手去挡对方的手,然而紧接着,有人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银鸽定睛一看,竟然是公爵夫人。她们母女俩到是齐心,上手抓乱了银鸽的头发,竟还撕扯着早上管事妈妈为她戴上的发箍。
亚文尼忙不迭的阻止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公爵也伸手拉住自己的妻子,而兰瑟则趁机拉住银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指从银鸽丰满的胸部擦过,而后又落在银鸽的腰间。
银鸽瞥了一眼兰瑟,她心想这是个比那两个女人更无耻的男人。
“够了!”公爵终于发怒了,他的一吼让大家都停了下来。“丹妮斯特,你和瑞贝卡先出去,瞧你们那是什么样子!兰瑟你也出去,亚文尼,你和银鸽小姐留在屋里,我要和你们谈谈。”
“亚文尼,你只有十八岁,连学院都没有上完,如果你和银鸽小姐结婚,你用什么来维持生计?”哈萨罗公爵是个无论声音还是举止都很温柔的男人,银鸽心想,他也唯有和其他四家交好,才能够维持哈萨罗家在五大贵族中的地位吧。
这摇摇欲坠的家族,她心想,以方才瑞贝卡和兰瑟的所作所为来看,也许哈萨罗家很快就会落寞了。
“我会继续上完学院,然后在教皇厅谋一个职位。”亚文尼急切的说着,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将银鸽带回家来会是这个局面,这让他觉得自己在银鸽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许诺过银鸽要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然而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却在此给他下马威了!
“教皇厅?”哈萨罗公爵轻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随便就能进教皇厅?”
“我可以找切萨雷表哥的!”亚文尼忽然说,“表哥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
哈萨罗公爵冷笑,“切萨雷那小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还想让他推荐你去教皇厅?”他回头看向银鸽,“银鸽小姐,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银鸽轻轻梳理着自己方才被抓乱的头发,“是,公爵大人。”
“你认为这门亲事合理吗?”公爵虽然未像他的家人那样暴怒,然而口吻也并不好。
“不合理,公爵大人。”银鸽如实回答,她身边的亚文尼惊讶的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同意嫁给亚文尼?”公爵厉声问。
银鸽跪在地上,双手放在膝头前,她仰起头,宁静的看着公爵,眼清澈而诚恳,“我是来自乌利亚纳的流民,和亲戚朋友一起,穿越了沙漠,跨过几座山,才来到艾利玛。那会儿我还小,只是想着一定要活下去,很多和我一起来的亲戚朋友在路途中都死去了,后来只有我活了下来。那会儿雀屋的妈妈收留了我,您知道的,雀屋那个地方,想要活下去只有靠自己,而我这种没有受到过教育,什么都不会的女孩子,除了卖身没有别的办法。”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讲这些事,包括她身边的那个男人。
亚文尼听着银鸽平和而又温柔的讲着那些残忍的事,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她揽在怀里好好疼爱——是的,他心疼死了。
“是的,我是个妓女。”银鸽露出了一抹羞赧的笑,“我……卖过身。”她停了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直到认识了亚文尼——”她转过头,看向亚文尼,她如愿以偿的在那个青年的眼中看到了不舍、疼爱、还有坚决。
“公爵大人,我不想拖累亚文尼的。”银鸽说,“但是我也是个弱小的女人,我也有情爱,我爱他,尊重他,这就是为什么我明知道这门亲事不合理,却依然还想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