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凉州驻兵十万,岁末突厥来犯,何敢怠惰?”赵蕴近日常听女官与宁瑶议论,心知边将掌兵之术,非是靠一纸号令来调度,骤然激变,是因早有隐患。想来天子召他回朝时,李瑛便存有此心,早令副将返还凉州。只可惜阴差阳错,竟与她再续前缘。
“已非旧时,连年征战,突厥人向来深谙养精蓄锐之道,如荒原野草,燃燎不尽。”而他不愿多提千里外凉州节节溃败,颜彪不知所踪,加急快报比西京的鹅毛大雪堆迭更厚,“殿下忧心塞北之事,是我之幸,但……”
一时又缄默,她眸光衔上李瑛动然闪烁的双目。他称病不出,瘦削清减许多,身量易折之感如珠沉玉碎,那副教曾教她痴迷的好皮囊,又何必再摧残折磨。生出莫名悲切,令她剖心道,“若我非你的殿下,自不必爱慕我,也不必有如今种种苦痛。只可惜我是。”
“既是如此…”他双唇颤动,更有欲诉之言,“殿下,你从来便是如此想的…可殿下又怎知我的心意!”
“道我是这般模样对你,你便会痛快淋漓地恨我、怨我可是?但我本非此意,也从未谈辜负你,是你如此想我的行径,何谈是我负了你?”
“所以殿下从未心悦于我,怎能说是不曾负我!”李瑛竟流出两行泪来,“你情愿同慕容隐、简三郎这顽劣下作之人为伍,抛却真金掷之于地。”
她不知何有两全之法,令二人都得偿所愿。看向李瑛茫然失措的情,如此眼熟,想来观照镜中自己,应常常作此有惑不解的痴愚。她却本能地想拉他一起坠落。丝缕作茧缚的心绪,原是他也尝尽。她身置蒙昧,却正觉察到双手握取之物,只待她一声令下,便让李瑛生不如死、日夜难寐。即便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赵蕴替他拭去泪水,捧起他因哭泣而嫣红的双颊,反而笑道,“自我病愈,许多事皆已知悉。我知你是赵氏忠心不二的臣子,你是个好夫君,但我并非是个好妻子,不是吗?”
李瑛怔怔道,“殿下,若是我害得你忧思多虑,李瑛当自裁谢罪。”
他眼下泪痣被洗涮过这回,鲜艳赤朱之色愈发动人,“殿下,李瑛本是愿为你而死的。”
赵蕴不语,拥在毛氅金银堆内的身躯挺直,逼近他轻轻抱着。她的胸乳比庭雪更丰润厚实许多,触手也温热柔软,谁会知衣裳下两粒莲心似的红蕊,坠着淫邪金光。李瑛得来这体贴恤下的亲近,泪又落进她暖意生生的怀中。
本该是抛却这场烦恼,他接过凉州音讯后的每一日,竟想的是她寸寸缠绵肉身。偶有念及一兵一卒,越是要斩断情丝,越是犯了浑地思索与她床榻之欢。他何曾有此如堕火宅的辗转难安。瀚海外刺骨寒风无法穿透的披金甲,终究在西京被熔销一堆破烂。想必他近日才恍然大悟,要爱这位殿下是件多么残酷又纯质的事,她要他与自己共同沉溺其中,若有背弃再无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