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连忙摇头:「不不不,米迦勒大人,请您不要这么说,我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命运而已,您愿意让我还有机会与其他人说话,我才不胜感激。」
这时,下方已经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啜泣声一点一点的感染着所有人。
该隐安静而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过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时间后,布莱克终于离开了教会,找到了在教会后方墓园里,靠着木围篱的该隐,斗篷也已经被他脱下,掛在围篱上。
他快步上前:「抱歉,大家的哭声吵到你了吧?」
又有几个是真的难过的?
该隐偏过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布莱克,那秀气脸庞上的泪痕虽然已经擦乾,红肿的眼眶却无法掩盖他哭过的事实。
最后,该隐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该隐。」布莱克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微微的沙哑:「你去过天堂吗?从……你变成了血族之后。」
「没有。」该隐回答。
布莱克看着他:「为什么?我还以为米迦勒大人找你合作,是因为--」
「天堂确实已经没有限制我的出入。」该隐打断他的话:「是我对自己发誓过再也不回去那个诅咒着我的地方。」
布莱克怔了怔:「诅咒?」
该隐沉默。
知道他沉默通常表示不想回答,布莱克也没有追问。
但该隐却叹了口气:「你如果不想听可以随时打断。」
「好。」布莱克愣了一下,立刻回答。
该隐望着远方:「血族是永生的。」
布莱克点点头。
「而永生对我来说,是种诅咒。」该隐望了他一眼,再次将视线撇开:「『我』在这永生之中,是『不死的』,不管是圣水、银、木桩,这些我告诉过你能够杀死其他血族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是没有用的。」
布莱克愣了,原来他那时猜的是真的,该隐没有弱点。
「当活过几个世纪,连多少年都不会想再去计算,这世界改变或不改变,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我很疲惫、厌倦了,无论是在意的人、在意的事物,总是有个寿命,最后只会剩下我。」该隐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
「七个世纪之前,尝试各种自杀的方法都未遂后,我放弃了,找了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选择永眠,至少我能说服自己,这就像是死亡般永远的睡着。但其实只要天堂愿意,就像这次,米迦勒能够轻易的找到我、唤醒我,把我从死亡的美梦中拖回现实、拖回『我是孤单的』这个诅咒中。」
在不被布莱克看见的角度中,他的眼中闪过迷茫。
「我的罪真的有这么重吗?重到我必须永远的扛着悔恨、孤独?」该隐的语气中并没有哀伤,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绝望:「永生并不是人们想像的、美好的『漫长生命』,而是『永无尽头』。」
布莱克却没来由地感到难过:「该隐……」
「『永生』,真的是种『生命』吗?失去了死亡,活着是不是根本没意义?」该隐抬头,自嘲般地笑了笑。
这是布莱克第一次听该隐说了这么多,而他也终于明白了,该隐那种他一直无法理解的态度。
该隐已经经歷过太多、承受过太多,所以他放弃了,放弃了感情与去在意着这个世界的执着,对他而言,他已经意识不到生命重量了。
因为连对自己,他早就不认为是活着的。
虽然布莱克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的年纪就算在人类里面也是算在很年轻的,更不要说对于一个活了无数岁月的血族而言,但是他却由衷替该隐悲伤,也愿意理解他一直不插手多馀的事情的想法。
「该隐--」他想开口说什么。
但该隐却已经收起了情绪,平静的打断他:「你这几天要忙亚瑟的丧礼跟参加追思弥撒吧,等都结束之后再去找唐纳德。」
「嗯、喔。」
该隐的心情调适的非常突然,反倒是非当事人的布莱克还觉得心情闷闷的。
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视线内。
马丁也看到了两人,向着该隐点点头后,他对着布莱克招招手,眼眶也是红的:「来帮忙吧。」
布莱克转头看该隐。
「我等等有话跟米迦勒说,之后就会先回去。」该隐说:「你有事再去找我吧。」
布莱克点点头,然后就和马丁一起回到了教会中。
「我还以为你会安慰他,结果没想到居然是抱怨我们啊。」米迦勒的声音从该隐身后响起。
他趴上了木围栏。
该隐没有回头:「所以你应该检讨一下为什么给我理由抱怨你们。」
「你也没有让他安慰你啊。」米迦勒却没有理他的话。
该隐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却意外地在他身旁看见了另一个身影。
--他可以很轻易地透过血液的味道知道有人靠近,也已经习惯了米迦勒的力量,但是却对其他灵魂的感觉微弱。
他轻轻一蹬离开了木围篱,转身:「亚瑟。」
「该隐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啊。」亚瑟无奈的笑着:「什么忙都没帮上,就这样离开了。」
该隐摇摇头。
「您和那孩子的这阵子的事,我都听米迦勒大人说了。」亚瑟望了一眼米迦勒,然后继续对该隐说着:「谢谢您,这样我也放心了。」
该隐沉默,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为情的尷尬。
真难得,这是害羞了啊。
米迦勒忍不住莞尔,但他也不想打扰该隐这出乎他预料外的情绪,只是转向亚瑟,轻柔的伸出手:「来吧,亚瑟。」
亚瑟点点头,将手交给他。
「亚瑟。」该隐却突然开口,看着眼前两个淡去的身影,轻声说着:「答应你的两件事,我还是会做到。」
虽然身影消逝的非常快,但他还是看见了亚瑟那温和的笑容:「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