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曦曈双眸泛泪,「我想哭。」
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刻意追问她原因,除非她自己憋不住想说。
果然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问她大海好不好看。
「大海美吗?」
朱曦曈愣了一秒,「美啊。」
「大海是水做的,眼泪也是。」温肆远笑了下,「大海还是咸的,眼泪亦然。」
她抬眼,他垂眸。
「四捨五入,眼泪其实和大海一样。」
此时彷彿有片大海,汹涌在咫尺之间。
「所以想哭就哭吧,不要害怕掉眼泪。」
温肆远说,伸出拇指轻轻擦去朱曦曈不知何时滑落颊边的眼泪。
「有时候哭也可以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朱曦曈总想,一个人有力量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瞬间吧。
想哭的时候突然看到他笑,就想着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是有好事的吧,才能让一个人笑得这么开心。
三月下旬,原本前几週都雨落满城,这週突然就放晴了。
太阳暖暖的洒了下来,暌违一整个冬天。
温肆远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朱曦曈的生日快到了吧。
他着手联络sunny、有天、奕頡和芦漫葭,打算这几天约个时间,五个人一起来帮朱曦曈庆生。
「那时间的部分,我现在去和她确认。」群组通话的尾声,温肆远这么说。
芦漫葭脑子转了半圈,突然惊觉不对。「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了吗?」sunny发问。
「你是惊喜啊,现在不能出现的。」
「蛤?」奕頡毫不隐讳他的不理解。
「哎呀,你不懂。」芦漫葭坚持,「小肆你就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忘记她生日那种都可以。」
「那你去确认时间?」有天提议。
「嗯,我去。」
所以才有了接下来的这顿午餐。
「你今天没课啊?」朱曦曈刚下课,赶到约定的餐厅的时候,芦漫葭已经坐在那边等候一段时间了。
「那课挺废的,翘掉了。」芦漫葭摆摆手,不以为然。她竟然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翘了两次课,想想都不敢相信。「而且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必须完成。」
朱曦曈喷笑,「又要我去当间谍蒐集有天的什么情报了是吗?」
这种事之前已经发生过两三次了,她都习惯了。
「你说,我帮你不就行了吗?」
芦漫葭乾笑两声,「哎呀,今天不是这件事。」
朱曦曈掠了掠眼皮。
「你生日不是就在几天后吗?」
闻言,朱曦曈停住了正在碗盘上动作的手。
「你那天有空吗?」芦漫葭问,梨涡浅浅的掛在嘴边。
朱曦曈看向她和她的笑容,知道那是一种期盼。
让她一瞬间不知道她该怎么拒绝了。
「盼盼。」
「嗯?」
「今天,你才是他们的间谍吧?」她牵起嘴角,眼睛弯了下却没有笑意。
芦漫葭看穿了她眼底的惆悵,悄悄的卸掉了嘴角的笑容。
「你们是不是想帮我庆生啊?」
「曈曈……」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芦漫葭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果然还是闺密,一个眼就能看透。
「我真的很谢谢你们。」真的。
朱曦曈咬住下唇。
「可是我没有过生日的打算。」
一般人可能是没有这个「习惯」,但她是直接连「打算」都没有了。
「我已经两年没过生日了。」朱曦曈越说越小声,「今年也没这个打算。」
如果可以,她也想过生日,还是和初角湾上的这群人。
但弄丢了她最爱的哥哥,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大家都在祝她「生日快乐」,可她是真的快乐不起来。
如果一年里只能留一天想念他,她会选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
就像两年前,朱一暘也是在这一天心心念念着她。
当晚,芦漫葭在群组召开紧急会议,和大伙回报了这个重磅消息。
「所以没说为什么吗?」有天问。
「没有。」
奕頡也说不上哪里怪,但总觉得这当中一定有问题。「出来吃个饭、说一声『生日快乐』总可以吧……」
「听起来就是不行的成分比较多。」sunny什么不懂,最懂人心。「曈曈似乎是想直接忽略那天是她的生日的事实。」
见大伙还想争取点什么,一直没出声的温肆远突然发话了。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他说,声音重得像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场大雪,雪覆大地,遍地入冬。
他下线,拨了一通电话。
「林医生吗?林尉,林医生。」
温肆远手指紧紧掐着手机,关节都泛白。
「我是小肆,温肆远。」
「两年前那个一暘的朋友,小肆?」林医生的声音没怎么变过,和两年前一样温柔。「我记得你。」
「谢谢林医生。」
温肆远收紧了原本空着的左手。
「那林医生还记得一暘的妹妹吗?」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林医生记得还是不记得。
「记得啊,那时候她才十八岁,长得漂漂亮亮的,只可惜来这里的时候从来没见她笑过。」
温肆远一个揪心,差点就动了掛掉电话的念头。
「她叫什么名字?」
最后,他还是问出口了。
而儘管在心底默唸了一百遍「不是她」,他还是听到了那个叫他窒息的答案。
「朱曦曈。」林医生有些不确定的补充:「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这个名字。」
掛上电话,温肆远沿着墙壁滑坐在地,将脸埋进双膝之间。
其实在打这通电话之前,他就大概确定了。
他只是需要第二张嘴来告诉他,对,一切就是这么的阴错阳差又歪打正着。
三月二十八号,他刚刚才注意到并意识到这个日子。
然后按着芦漫葭带回来的话回推两年前,两年前的三月二十八号正是朱一暘的忌日,他们一起出车祸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