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我早就想过了;只是张鲁早已下令,不放咱们一兵一卒入关,我们就算想派人回汉中,依现下来看,只怕是难如登天啊。」马岱想得比马超更远,只是静韜这回计谋实在厉害,张鲁现下对他们,已是完全失了信任。
「静韜这回,可说是弄巧成拙了。」马超攒紧眉头,忽地双目怒张,只见他唤来外头几名将士,「吩咐下去,待会儿帐外安排二十名刀斧手。」
「大哥!」马岱大惊;莫非马超真有谋害静韜的打算?
「吓吓她而已,你别担心。」马超阴沉的一笑,而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坐回主位上。
马岱只觉得头皮发麻;依他看,大哥这回还没吓着静韜,就已经把他先吓出一身冷汗来了!
静韜走在前头,而苓紧跟在后;两人皆是一身文士打扮,前来面见马超。
「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进去吧。」一名将士带她们两人到了帅帐前头,只是指了指帐门,便站在外头,等着她们入内。
静韜没立刻进去,只是在外头张望了两眼;布巾底下的朱唇浅浅的扬起笑来。她朝那名带路的将士点了点头,随即领着苓,一齐入内。
马超坐在主位上,喝着温酒,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而马岱随侍在旁,却是脸色苍白,彷彿才遭惊吓;静韜将两人色尽收眼底,只是来到案前,庄重的跪坐下来,朝马超行了个大礼。「将军,别来无恙。」揭下面巾的同时,亦是恢復了姑娘声调。
「我还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遇见你。」马超玩味的勾唇,捧起杯来,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连个正眼也不给。「张『先生』,你来这儿,打算做些什么?」
「将军是聪明人,哪会不清楚我的来意呢?」静韜刻意忽略他轻蔑态度与言语上的讽刺,仍是掛着合宜浅笑。「我是来奉劝将军,投效明主的。」
「哦?」马超挑起一眉,将空了的酒杯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摆,「不是来跟我叙旧的吗?还是,你知道令明没来,这才打算公事公办?」
「叙旧可以晚点再叙;令明将军就算来了,我也还是会将私情摆在一旁,先请将军降了我军,再谈后话。」饶是马超处处以言行相逼,她仍是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
她怎么会不清楚,这个好面子的将军心里想些什么?
今日他之所以进退两难,全是拜她所赐;先前曾经替他效劳的旧臣,现下却反而用计来对付他,别说是马超,换做其他人,同样觉得难以忍受。
只是她已非先前初尝世事的ㄚ头片子;对于这些为了面子、自尊所做的表面工夫,她已经能看得通透,不受影响的了。
「好个公事公办,静韜!」马超怒瞪着她,那股与生俱来的威势,就连静韜也要感到压迫。「好,既然你要说正事,那我就陪你说,只是……」他紧握右拳,朝静韜狞笑。「若说得不通,那可就别怪我也将私情,摆在一旁了。」
马超这话不只是警告,更可说是威胁了。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马岱在一旁直视胆颤心惊,深怕马超因一时衝动,而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来;他只得鼓起勇气,试着缓一缓场子。「我说,大哥……」
「岱!你别开口,让她说!」
马岱为之一窒,只得苦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两人交锋。
「将军,我曾听说古时候越国有名美女,名为西子,饶是最善于扮丑的人,亦不能遮掩其美;齐国有个无盐女,纵使天下间最能美善容貌之人,亦不能遮掩其丑。而日有阴晴,月有圆缺……此乃天底下人尽皆知的常理也。
「将军与曹贼之间有着杀父之仇,而陇西各郡亦有切齿之恨;前则不能救刘璋而退咱们荆州之兵,后则无法制杨松而见那张鲁一面。放眼天下之大,竟无将军容身之所……
「将军应不会忘却当年兵败潼关一事,此切肤之痛,难道将军还能坐视此情此景再于您眼前上演一回?将军难道为了眼前这点面子之争,而成天下百姓、各路诸侯的笑话?」
马超给静韜这么一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像是有气无处发;他抿紧唇瓣,仰头又是一杯。
「静韜,你这口伶牙俐齿,两年不见,又有长进。」马超吐了一口气,哼笑几声。「我已给你逼得走投无路,你说什么都成。」
「将军,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点脸面?」静韜黛眉轻蹙,望着帅帐两旁,「外头安排的刀斧手,将军可以请他们撤下了么?」
「原来你早就看出来了。」马超弹了弹指,令马岱代替他出了营帐,将二十名弟兄全都遣散。
却说马岱站在一旁,原本还替静韜感到心焦,可没想到她妙语连珠,就能将气氛给缓和下来。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忽地眼角往她身后那人一带,却是打量起那人来。
那人一身男子装扮,与静韜相同,只是遮着脸面,那眼眉细緻,兴许又是个女子吧……正当这么想着,不预期的,两人视线交会;就这么一瞬,令马岱不禁忆起,那日送别静韜,却与她家姊对望的那情景。
只因那双清冷眼眉,竟是与静韜家姊如此相像;马岱瞇起眼来,脑海内反覆思索,而那姑娘眼眉流盼,只在他身上停留一会儿,又转向了静韜。
听见马超传来一声吩咐,马岱楞了一会儿,这才给马超答覆。「是,我这就去。」走过两位姑娘身旁时,还偷覷了那姑娘一眼,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趋步出帐。
马超则亲自来到静韜面前,端坐了下来,「如你所说,现在的西凉锦马超,只是贪着最后一点面子,徒具虚名罢了。」
静韜浅笑,向马超盈盈一拜。「将军,现下还不到您灰心丧志的时候。」正巧马岱这个时候回到帐内;她回过头来,朝马岱淘气的眨了眨眼,这才续道:「将军,趁现在投效我大伯吧;我大伯素来以仁义待人;礼贤下士之风,想必将军早有耳闻。此回入蜀,多少蜀地豪杰名将前来归附?更何况,将军家父生前亦曾与大伯同受圣上密詔,齐心讨贼。将军何不弃暗投明,以图上报父仇,下立功名乎?」
马超闻言,顿时气舒胸臆;他抬起头来,与马岱相视而笑。他呼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静韜,你的建议从以前到现在,一样还是这么诱人,我想不听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