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话倒还算诚恳。静韜睞了他一眼,布巾底下的唇撇了撇,「张某也不是个器量狭小之人。」她微微一笑,眼底闪着诡异精光;她是心胸宽大,只是有仇必报罢了!「只是这手还真给你弄伤了,我等会儿还要靠它吃饭呢。」她眼瞟向别处,凉凉的道,「唉,我这人就有个怪毛病,不吃饱呢,就没力气,没力气呢,就没那个心思想策略,若没我的策略,那座潼关啊,可就……」说这么多,就是要他给她跑腿。
她话虽说得夸大,但领教过她的谋略的庞德,早已将他视为珍宝;听他说了一长串,就知道他要他干甚么。他呼了一口气,认命的起身,「我这就去找军医来,您在这儿等等。」他不敢怠慢,穿上军靴,就往堂外跑去。
见他勤快模样,静韜只觉得奸计得逞;檀口轻轻的,逸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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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入了城楼,马岱与庞德二人,等到马超间暇,立刻领着静韜,将之举荐给马超;马超大悦,先是赏赐财物,而后立即将她奉为军师,替他们出谋划策。
如此一来,不仅吃食有了着落,就连歷练的机会也给她取了,真是一举数得啊!静韜喜不自胜,待在城楼里的头一个晚上,她兴奋的几乎要睡不着觉。
于长安补足粮草,又歇息了两日,马超、韩遂便协议即刻向潼关进兵;行军时,静韜跟在马超后头,与马岱、庞德等二位心腹大将平起平坐,她眉目清朗,坐在马背上,顾盼着壮盛军容,好不得意。
只是好景不常,开心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
她碰着麻烦了;而且麻烦就是当日曾助她在马岱面前矇混过关的面皮。
头一日行军时,静韜就觉得这面皮不似前些日子紧贴,她还以为是她没弄整;不过一路上大伙儿急忙赶路,是也没人关注她的面皮,于是她也没把这当回事儿。
直到大军开抵潼关西门五十里处,扎营下寨时,事情才到了不能忽视的严重地步。
鼻子脸颊有布巾遮掩,是不用太过担忧,但额头以及眼窝附近可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为了担心面皮剥落,给人瞧出破绽,她整天以手抚着额际,别人探问,她只得谎称偏头痛,而后早早躲进自个儿帐内歇息。
木桶里装着水,充当镜子,静韜解下布巾,将面皮卸下,先将脸庞拭净了,打算覆上脸面时,却发现怎么也黏贴不上。「糟了……」莫非是少了那层季姊特製的药水?对这易容之术,她只学点皮毛,会用,却不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眉毛还是小事儿,她大可说她将眉儿弄细了,但脸上的疤,可就没法子解释……莫不以后待在马超这儿,都不能以面貌示人了?但她可没办法成天包裹着面巾啊……
望着水底映着的面容,静韜噘唇,伸手搅动水面,掀起水花来。她向后跌坐,就坐在毛毡上。「我就算不漂亮,也还不到要用布巾遮丑的地步啊。」见过她那伤疤的虽只有马岱一人,但她可不敢保证,下次取下布巾是什么时候。
静韜伤透脑筋,一时之间失了分寸,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
「军师。」忽然一声低沉男音传入耳中,令静韜差点吓得跳起来;她二话不说,将面皮藏入袖中,俐落的以布巾裹面,「您歇息了吗?」
他往里头一探,里头烛火通明,显然里头的少年还没歇下。「我听说您头泛疼,特地差军医来给您看看。」
她赶紧躲进被窝里,开口回话。「啊,不用了,令明将军,我这是老毛病,歇息一晚,就会好的。」
庞德撩开帐帘,见少年只是拉着衾被,连纶巾都没解下,身上大氅整整齐齐,哪里像是正欲歇息的模样?
他向身后的军医吩咐几声,闪身入了帐,「军师,若真的身子不适,还是给军医看看为好。」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缓缓踏着步伐,向他走去。
静韜心底暗叫不妙,不由得大叹天要亡我、时不我与;这傢伙怎么老是选在这种时候过来添乱哪?「将军,这、这真不用了,我、我我要歇息了。」她都忘了身上仍穿着外衣,头上带着纶巾;一躺下,就发觉不大对。
糟糕!忘了宽衣!而且脸上的布巾也没取下,静韜急忙抚上脸面;此举看在庞德眼底,无疑是欲盖弥彰。
静韜虽然天资聪颖,满腹文韜,但在待人接物上仍是生嫩不已,自然逃不过庞德的法眼。
庞德越来越觉得古怪,他紧盯着眼前少年,温声提点,「军师,就寝可别忘了宽衣,解下面巾。」
「你、你先出去,有人在旁边,我我我不、不习惯。」静韜双手拉着被子,面对他的步步进逼,只觉得自己的防线一点一滴的失守。
「是这样子吗?」庞德在他身畔蹲低身子,厚掌抚上他的眉来,「那为什么你的眉,竟是细长如女子呢?」他瞪着眼前此人,知道自己就要拆穿他的秘密。
静韜吓得魂不附体,双手挥舞着,就想将他推开,「哎呀!这、这……你别管!」她伸手推他,而隐藏在袖里的那张面皮,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掉了出来。
看见那张脸皮,静韜只觉万念俱灰;她闭了闭眼,低下螓首,再也不敢面对眼前的庞德。
庞德以指拎起那古怪的玩意儿,展开视之,而后沉下语调来,「张『先生』,关于这东西……您最好解释清楚。」晃着面皮,他如是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