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喝不喝?”
梅玉还是端着水,朝里走来。柳献容平静地坐好身子,朝她露出虚弱笑意,接过水,勉强喝一口,“谢谢梅姑娘,有你悉心照料,想必我会很快好起来。”
梅玉没管他的称呼,又道:“张延替你去买药了,他识字,我可不识。”言下之意,她自然不能替柳献容买药,梅玉空有张脸,大字不识,她那穷书生爹酸腐至极,只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肯教梅玉念书。
“他念过私塾,识得几个字。”
搬来的时候,张延家就算是村子里“富庶”的一档,他家总是有足够的米粮。张家是多年前搬来村子的,一家叁口人,那妇人贤淑秀丽,男人高大威武,带着个又黑又瘦的幼孩。
一家人沉默寡言,也不同村子里其他人家交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后来,后来男人便在山崖失足跌死了,女人则用一根布带上吊,只留下张延孤零零一个人。
再大些,张延就褪去又黑又瘦的皮,越发高壮俊美。
梅玉问他从哪来,他也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肯答,连谎也不肯编。他只对梅玉说,“我是个猎户,往后也只是猎户。”
梅玉就又不管了……他不肯说,梅玉也懒得再问。
她支着下巴坐在矮凳上面对柳献容,他便能轻易瞧见梅玉细细的睫毛,粉白的鼻。柳献容见多了美人,环肥燕瘦,风情各异,只是她们都身着华服,如同被点缀的宝石。
而梅玉没什么格外出挑处,布衣荆钗,裹在粗布里,宛如一颗沉入水底砂石的珍珠,怎样看去,都不夺人眼球。静静瞧着,便觉得美。
可惜她是个草包。
她看着柳献容,问:“先生去过上京吗?上京是什么样的?上京的老爷们又是什么样的?”
在梅玉有限的认识里,镇上的老爷便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最富庶的存在。随即,她不出所料获得柳献容轻蔑的眼,柳献容以一种微妙的口吻道:“早些年去过,没什么好看的,若是富户自然过得舒舒服服,若是你们这样的……在哪儿都不太安生。”
这凡人界可还没有什么大变化,二百年再来一趟,只是换个皇帝,臃肿的朝廷,麻烦的大小官们,照旧转。
回来一趟,族人也换了几代,柳献容如今可没什么荫蔽的心思。
“哦。”梅玉捧着脸,有点失落。
“你总不会想着要去上京?”柳献容懒得猜测这村姑的心思。
“我想去外面看看。”梅玉显得更失落,随后她的眼放空,“不过,我总不能把张延那傻大个给丢了,他要是没了我,那他还怎么过。”
这女人可真自恋,也不知道她这脑子是怎么生的,柳献容心底嘲笑着。
不过他鬼使差地,被梅玉这个不大好使的脑袋给带着转:“那你就丢,他那么大个人,还能饿死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