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对视来得太过突然,她的眼睛里又映着他的样子,但她一无所知,疏离客气。
“你好?”她再一次开口。
僵硬的身体终于回转,他慌乱侧过身,她路过时,翘起的袖子划过他的手臂,他听到了一声“谢谢”。
一直紧握把手的他缓缓松开,他终于记起了呼吸,翻转手,看到手心里白色的绷带渗出了丝丝血迹。
伤口裂开了一些。
微弱的疼痛让他回,刚好抓住苏玩最后一抹背影,他跟上了她上的出租车。
车最后停在了市精卫生中心门前,看到苏玩提着所有东西走进去的时候,梁浮怔怔站在马路对面。
她应该是来看她妈妈的。
精卫生中心里长期居住着一些被称为“疯子”的人。
苏玩把带来的东西交给护士之后,打开随身带的饭盒,蹲在一个坐在院子里长椅上的女人面前。
“妈,这是菜场周阿姨做的米糕,你上回说想吃的。”
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上下,现在眼混沌,皱纹不少,却能看出从前一定是个靓丽的女人。
女人不看苏玩,只是盯着垂下来的树叶。
苏玩似乎也不意外,她早已适应,放下米糕,自顾自跟母亲说起了这段日子她遇到的事,给女人捶腿捏肩。
护士跟她说,妈妈最近安静很多,苏玩去找主治医生的时候,医生也笑:“你回来之后,这两年你妈妈挺好的。”
苏玩看着被护士带着散步的母亲,苦涩笑着:“我爸走之后,她不就一直这个样子吗?”
“你失踪那两年,见不到你,她更难过的。”医生叹气。
苏玩低头笑,而后问:“对了,之前您跟我提过的,答应帮我看看失忆症的那个医生,她回来了吗?”
在苏玩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有两件大事。
十七岁的时候,父亲牺牲,妈妈精失常了。
二十二岁的时候,突然失踪。
她下一次记得事情,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从别人的叙述里,她知道她失踪了两年,是被绑架的。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快了,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主治医生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不必纠结于此啊,失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对苏玩两年来坚持不懈想找寻记忆的想法,有些不解。
“我知道啊。但是遗忘,并不是从未发生过。”
她低头看着自己绑着蓝色丝巾的左手手腕,掩盖着的,是平滑的肌肤上的七条深深的划痕,拇指根的骨节微微变形,像刺一样突出,一切发生在她遗忘的两年里。
那应该是一段,她七次想寻死来躲避的经历。
“而且我总感觉,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她把露出一点的划痕重新掩住,看着院中的母亲,“或许,还有什么重要的人。”
明亮澄澈的眼睛望向远处,变得深邃不明。
苏玩走之前给妈妈梳了一次头,妈妈一直在低头玩魔方。
有时候她真怀疑医生骗她的,她来不来,母亲真的在意过吗?
“苏玩,”护士突然靠近,手里抱着一束桔梗花,“门口有个人说送你的。”
苏玩疑惑地接了过来,白色的桔梗上挂着水珠,稚嫩的花瓣中间是一张浅蓝色的卡片。
“
今天阳光很好
你在笑
”
卡片上的字写得犹犹豫豫的。
她皱眉,看向门口,却是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