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妍妍偷偷跟奶奶说,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让哥哥先进去把它打掉。」
「啊?」丹伟愣了一下,马上意会过来立刻挺起胸膛,「对对,哥哥超厉害的,什么可怕的东西都不怕。」
小女孩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下丹伟,像是在评估这位哥哥的武力值,「哥哥打不过的,没有人打得过。」
「那是你不知道哥哥有多厉害。」说着,丹伟扛起胳膊,露出勉强可以找到的肱上臂二头肌。
小女孩嗤笑了声,露出了一个像是不屑的表情,也许是因为刚刚哭久了,丹伟总觉得女孩的脸看起来,有点水肿?
牡丹将小孩往上又掂了掂,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感觉这孩子在自己的怀里,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就好像抱着个……水球?
水球?
牡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她把妍星往地上一放,说,「妍妍乖,自己站一下,奶奶累了。」
妍星被放到地上后,晃荡了一下,坐了下来。
丹伟看看她,又看看牡丹,问,「这小孩本来就这么,肥吗?」
看着瘫坐在地上持续肿胀的妍星,牡丹不禁退后了几步,丹伟见状,也跟着后退,妍星原本只是微胖的身体,现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不过眨眼的功夫,小女孩清丽的五官已经被一层撑得薄到快要透明的皮肤给完全展平,如果不是还有些许被撑大的毛细孔中渗透出的层层黑发,没有人能够看出,这诡异的”水球”上,原来有一张小女孩的脸。
小女孩的脖颈已经消失,肿胀的身体从她穿惯的细肩带洋装的缝隙里挤了出来,白花花的肉里面,因为迅速鼓胀的肉太多太快,这让小女孩没有躺下,始终坐在那里,用她那张渐次展平的五官,面对着两人。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在那团发泡肿胀的肉团上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竟然还有着情绪,那个害怕的小女孩的,恐惧。
不知不觉间,丹伟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抱住了牡丹的胳膊,他拉着牡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后挪着,好像只要离这孩子远一点,他们就更安全一些。
忽然,小女孩的身上,出现了青紫色的斑痕,然后,艳艳的血跡,一点一滴的,晕染了小女孩原本分明黑白的眼睛,就像是受到了感召般,血水,从女孩的眼角,迅速而确实的,流淌了出来。
这画面其实并不噁心,灿烂的阳光、乾净的走道、白色的娃娃、黑色的头发,红色的血。
就在这妖艳的血水漫延到肉娃娃的全身,漫延到乾净的走道时,丹伟终于惊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早吓呆了的牡丹,逃回楼道中。
惊魂未定之馀,两人还没来的及开口,一个声音,却打乱了两人的惊惶,「你们终于来了。」
「啊?」
这个声音,男人的声音,熟悉的声音……阿忠的声音?
两人四下张望着,刚从灿烂的阳光下回到阴暗的楼道中,两人的视线都有些模糊,等到他们视线恢復之后,却还是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那个阿忠,究竟是个,什么?
乍看之下,阿忠像是正在往上爬的模样,但是,他往上爬的模样十分彆扭,因为他是脸朝上,背朝下,仰面往上爬着。
他的四肢翻转着贴平在楼梯格子上,他的脸正爬到了跟两人相对的地方,看着他们,阿忠又问,「你们见鬼了唷,这种表情!」
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那张贴平在楼梯格子上的脸,也跟着扭曲变形,丹伟心头一凛,心想,这不真是见鬼了吗?
抓住牡丹二话不说,丹伟没了命的往下就跑。
跑下两段楼梯后,阴暗的楼道里,终于恢復了寂静,偌大的空间中,只听得到这一老一小夸张的喘息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刚刚,刚刚。」阿忠刚刚了几次,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牡丹扶着他的肩,喘息了一会儿,指着安全门问,「进去?」
「进,进,进,当然进去!」阿忠连一秒都没考虑,抓着牡丹,推门就要往里走,「里面好歹,好歹亮一点。」
牡丹跟着他跑了这一阵,早就头昏脑胀了,现在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点头,可就在迈步的那一个瞬间,牡丹突然看到了楼下,她马上拉住了丹伟,指着楼道叫着,「你看。」
「啊?」丹伟顺着牡丹的指示往下一看,竟然看到了一楼大厅,「我靠,这是什么?」
「一楼,到底了?」
「下去!」
两人再没有犹豫,提腿就往下跑,不一会儿,两人就跑出了这栋诡异的栋大楼,衝到中庭花园中,看着彼此脸上的惊魂未定的色,竟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劫后馀生的庆幸来。
在这充满阳光的社区中庭的花坛边上,两人呆坐了会儿,终于,牡丹问,「现在呢?该怎么办?」
「啊?」丹伟颓着肩指着门外那辆他再熟悉不过的交通工具,说,「就照原计画,进车里去啊。」
「啊?」牡丹诧异地看着那辆一直被他忽略的公车,为难的说,「可是他们怎么办?」
「他们?」丹伟略偏过脑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妇人,在看到了那么多……”怪事”,之后,她竟然还想着别人,她竟然还想着,还会有别人?
儘管这么想,丹伟嘴里还是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先把大本营弄好,再想想该怎么开始,开始找人吧。」
「噢。」牡丹这才点头应允,经过这一番折腾,牡丹头发凌乱表情疲惫,已是老态毕露。
丹伟有点抱歉的扶起老太太,脚步却仍是坚定,「走吧。」
「好。」牡丹扶靠着男孩,她是真的累了,很累很累,虽然在道义上她觉得,应该要找到大家之后,再一起讨论下一个步骤,但是,本能的,她也想尽快走到那辆安全的公车里,好好休息一下先。
从中庭到大门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要走,也就只是分分鐘的事,到了门口,打开一旁已经被丹伟一行人破坏了的侧门,丹伟扶着老人,走上了公车。
一进入这公车之中,一股阴滞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在前面的牡丹,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她知道,这车也”沦陷”了,但是,她还是迈着步子往里走,因为,她再也逃不动了,再也,不想逃了。
跟在她身后的丹伟却仍是一副未知未觉的模样,对着经过改装的车内,指指点点,「这边啊,本来都是椅子,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拆了,后排更厉害了,我们做了上下舖喔,是上下舖唷,还掛蚊帐。」
牡丹在那座上下舖前,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原本应该让她震撼,现在却已经麻木了的,一幕。
「你在看什么啊?」丹伟扒拉着牡丹的肩,顺着她的目光往里看着,就看到在那架上下舖里,各躺着一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他欣赏的女人,「小胖,久久……。」
上铺的久久,大半个身子横在上下舖之间,美丽的脸庞除了苍白些,没有任何异状,如果不是那被啃掉了一大半的身体里,只剩下一些破损难辨的古怪内脏,没人会觉得这个美丽的女孩,已经是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了。
相形之下,死在下铺的小胖,则显得完整很多,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双脚绷得笔直,脸上,则是挣扎过后的扭曲狰狞,与久久相同的,她皮开肉绽的肚子里,心肝脾肺肾的也是被啃掉了一大半;与久久不同的,她的肚子,是从里而外,被撕扯开的。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牡丹冷静地看着这两具尸体,冷静地看了看这车内的场景,冷静地问着早已手无无措的男孩,「孩子呢?」
「孩子?」
牡丹指指小胖空空的肚子,「孩子。」
「啊!」丹伟的眼睛瞪的好大,「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牡丹的两隻眼睛,死死的盯着小胖被吃掉一大半的肚子,她在想,那个从他”母亲”的肚子里生撕了爬出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丹伟的两隻眼睛,死死的,也盯着小胖被吃掉一大半的肚子,他想的却是,不管这怪物是什么,自己,好像都是它的亲爹。
倏忽,一个黑影由下窜出,一晃而就,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