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姐姐开口,他知道她不会和妈说,但是三年的分离和数年间激烈的家庭争吵已经破坏了他们的亲近,他们回归了彼此的陪伴却屡屡相对无言,他们仍是亲密无间的双胞胎姐弟,但是成长已然在情感上撕开了裂隙。
他最终还是没能告诉她,他觉得不是因为隔膜,而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他迈向后门,并不知道自己将要说些什么,所幸这个问题似乎并不需要解答。他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几个女孩子围在那里。一个稍矮的女孩子抓着门框,半边身子藏在后面,笑得眉眼弯弯,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帅哥,我是七班的吴艺瑾,刚刚没好意思喊你,不过现在你自己出来了。”
他盯着女孩的脸,透着红粉色的嘴唇,翕动的鼻翼,精心弯曲的刘海,浓黑的眉毛,他似乎没有办法把它们组合在一起,离着如此近的距离,眼前的青春靓丽的女孩的脸却只表现出诡异的扭曲感。他挤出标准的微笑,侧身示意去走廊里谈,然后走出后门。
女孩子继续笑着,伸手捋自己黑亮的短发,发尾那里在耳廓边弯了一弯,露出小而精巧的耳朵,耳垂那里还镶着一点亮光,他没费功夫去看耳钉的图案,只觉得无所适从。
不是没有女生对他展露好感,分组调座位时的偶然、试卷习题的答疑、作为回报的小零食,这些小小的心思他何尝不懂,他只是弄不清自己的感受。心动,喜欢,爱,这些情绪他分辨不出,只能做出最基本的反应,然后礼貌地拒绝额外的好意,等待这些不言自明的接近暗示最终消失。
他自认无趣,不参与男生的话题,不打游戏不看超英;也同样没和女生多交往,他不会油腔滑调地俏皮幽默,既无意趣也没能力。他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课,按部就班地生活,尽量减轻探寻意义的苦恼和人际关系的思考。他想起福克纳的那一句“他们在苦熬”,他倒是没有觉得苦,但充其量只是熬着罢了。
面前的女孩子似乎对他的寡言浑不在意,依旧兴致盎然地介绍自己。为了防止眼前的面孔再次失真,他把视线往上抬了一抬,看见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一个低马尾的清瘦身影,如此独特、如此熟悉。
那是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