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有所思地说道:“这,这,这,舅舅,这简直就是集中营的生活啊!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管你什么屁事,朝鲜人倒是自我感觉良好,你不喜欢人家的这种生活方式,朝鲜人还不喜欢咱们的生活方式呐,小子,你看,”
我顺着大酱块的黑熊掌望去,在汽车左侧的山峰上,嵌着一排硕大的水泥牌:“舅舅,那有什么啊,不就是水泥板么!”
“小子,那是标语牌,过去,上面贴着好大、好大的汉字,大骂中国是修正主义,背离了马克思主义!这几年,两国的关系多多少少和缓了点,朝鲜人就把骂中国人的汉字,都铲掉了!呶,”
大酱块又指了指山顶上一处了望塔似的建筑物:“过去,那里架起了高音喇叭,一天到晚不停地用汉语广播,向中国人宣传主体思想,教中国人学习正宗的马克思主义,告诉中国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现在,关系改善了,大喇叭也哑了,嘿嘿!”
汽车绕过朝鲜人民伟大的领袖、救世主般的慈父、天才的主体思想的创造者金日成的大铜像,在街心花园的一处最为理想的地带,座落着一栋不可一世的政府机关的建筑物,大酱块命令我停下车来,如此这般地叮嘱我一番,然后,扭动着狗熊般的赘肉,独自一人钻进政府机关的建筑物里。
我独自一人守候在汽车里,闲极无聊之下,我索性拽过大酱块的手提电话,拨向国内的家里,我握着电话,亲切地呼唤道:“喂,喂,蓝花,蓝花,”
“嗯,你是谁啊?”
话筒里传过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你是谁啊?”
“你是谁?”
我气得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你是谁?”
“哦,老公啊,”
蓝花终于接过电话:“老公啊,你好啊,好想你啊!”
“滚,”
我怒不可遏地谩骂起来:“操你妈,蓝花,我刚离开家,你,你,告诉我,刚才,是谁接的电话?”
“哼,”
蓝花毫无廉耻地答道:“你咋唬个啥,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是也明确表态了吗:不在乎我的过去!怎么,你受不了,你吃醋了,哼,…”
蓝花啪地摔断了电话,我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握着电话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起来。
我正不知疲倦地谩骂着,从建筑物的大门里鱼贯而出一群衣着呆板、色调单一的朝鲜同志,他们嘻嘻哈哈地围拢着大酱块。
大酱块极为友善地拢开朝鲜同志,彩飞扬地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将汽车开到与政府机关紧邻的一栋类似招待所的三层楼房前,然后,转过身去,在朝鲜同志的簇拥之下,大酱块大摇大摆地走进那栋寂静得可怕的建筑物里,不多时,大酱块的大脑袋突然溜出了建筑物,黑熊掌冲我一挥,我会心地点点头,循着黑熊掌,晕头转向地钻进建筑物里。
中国时间下午三时半,在朝鲜小城一家由政府机关开设的招待所里,大酱块命令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烈性白酒、各种罐头、水果、熟肉等等食品从汽车货箱里一一拎到招待所的餐桌上,整齐有致地摆放好。然后,大酱块堆起虚情假意的笑脸,像模像样、不卑不亢地站立在餐厅的中央,在一群面呈菜色而表情却很是严肃的朝鲜同志面前,扯着让我总想发笑的公鸭嗓,操着让我半懂不懂的朝鲜语,郑重其事地打起了公式般的官腔。
我默默地站立在堆满食品的餐桌旁,心情烦燥到了极点,望着大酱块那煞有介事的态和油腔滑调的口吻,我即好气,又好笑,而尊敬的朝鲜同志,哪里有什么心思听大酱块没完没了地胡言乱语,他们一边心不在焉地点头应承着,一边将一双双火辣辣的目光移向食品如山的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