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江月白这句话是在说他现在的冒犯,还是在说方才他借着那个胆大妄为的吻的冒犯。
江月白刚从榻上起身,还没有穿靴,两人的体温只隔着一件极其单薄的衣料。
捻磨的触感沿着最脆弱的地方缓缓滑动着——仿佛刽子手的刀,临行前在后颈比划着位置,不知哪一刻就要真正落下。
穆离渊屏住呼吸不敢动。
轻碰让他酸麻颤抖,渐渐加重的压迫又让他剧痛难忍。
他疼得渗出了冷汗,却不敢喊疼,只一遍遍小声重复:“我错了......”
可江月白一直没什么表情,似乎没听到他的哀求,还在继续专心处理他身上的血口。
直到最后一点细小不起眼的伤口也愈合了,江月白才慢条斯理地整好衣袖,站起了身。
肿胀被猛然挤压向坚硬的地板,痛得几乎能听到细微的咯吱声。
穆离渊低头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才没有又一次闷哼出声。
但豆大的汗水瞬间从脸侧滑了下来,顺着垂落的长发一滴滴落下。
“不想下次再被他弄伤,”江月白的手替他拨开了脸侧垂下的乱发,“就乖一点。”
穆离渊咬着牙点头。
“告诉我你记住了。”江月白抬起了他的脸。
“记......住了......”穆离渊满眼通红,嘶哑地说,“再也、再也不敢了......”
江月白迈步朝旁边走开了。
穆离渊顿时失去了所有力气般向前倾身,酸软的手勉强撑住了地面,低头大口喘着气。
积血瞬间散开的时候是比方才钻心疼痛还要剧烈的痛感。
浸满湿汗的掌心打滑,他差点直接晕倒在地上。
但他不敢耽搁,艰难地去拿自己散落在地的衣服。
这样衣衫不整对江月白更是一种冒犯。
江月白说得没错,如果他再做那种僭越的事,江月白的爱人下一次可能会更凶狠地报复——也许就不仅仅是用透明绳索把他勒出伤痕那么简单了,那样强大的人,也许可以直接绕过江月白要了他的命。
可他痛得两眼发黑手脚发软,摸到了衣服却没力气抓住。
江月白屈膝俯身,替他拿起了衣服。
“疼得流眼泪了,”江月白动作很温和地替他穿衣服,轻声问,“是我刚刚太用力了么。”
“没、没有。”穆离渊立刻摇头。
只要江月白开心,怎么惩罚折磨他都行。
江月白抚平他衣衫的褶皱,垂着眼拉紧他的腰带。
这一下动作很用力,勒得他有点上不来气。
“你什么时候才会生气呢。”江月白问。
穆离渊微怔:“啊?”
他有点没明白这句话,但还是赶忙解释:“我不会生气的,主人怎么对我都行......”
“你不是说生气就会变了么。”江月白抬起眼看他。
两人的距离很近,穆离渊能清晰地看到江月白因为那夜激烈性|事痛哭过而仍在泛红的眼尾——这样安静看着他时,让他心里酸涩不堪,说不出的难受。但这句问话又像是被欺负了后想找点乐子,难得一见的柔软又让他觉得别样可爱。
穆离渊笑起来:“啊,那个啊,”他喉咙里酸酸的,可嘴角还强撑着笑容,“主人想看我变什么?”
其实他变不了动物,前几天随口胡诌的“生气就现出动物原形把人全吃了”只是故意气景驰的。但如果江月白想看,他可以捏个动物的壳子。
江月白说:“我想看你真实的样子。”
穆离渊还保持着笑的表情,但接不出话了。
空气安静了一下,好像凝固住了。
现在的他不是他真实的样子。
只是个假的壳子,江月白也许早就察觉到了。
他真实的样子是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江月白的样子。铭心刻骨,过去几千年仍然能在在万千红尘众生里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心上人。
但他已经忘了自己了。
那具身子早就被全世界遗忘了,也许早就腐烂在泥土深处了,他只剩下执念,执念没有形状、也没有模样,只有对江月白的爱。
“真实的样子就是现在,”他笑着又很认真缓慢地说,“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真实的。”
他看向江月白的每一个眼都是真实的他。
以前他拼命地想让江月白认出自己想起过往,现在他只想让江月白永远放下过往享受眼下的开心自在,他能陪在身边就够了。
江月白看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