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洺愣住,良久,苦笑了一声:“是啊,也对,你是逍遥快活真仙,体会不到凡人疾苦......”
“天劫可怖,你若想保住身边人,现在就该赶去日月湖。”江月白直接站起了身要走,“而不是在这里与我废话。”
“你刚才也说了,我是当世修为最高的医仙,”萧玉洺也跟着站起了身,“你却要我拖家带口躲进日月湖底?你这是要我遗臭万年!”
一千年天劫降临,剑开天门时无尽源泉翻滚而落,落点之处积聚成湖,湖底滋养出山河器。
山河器是空间宝器,内里暗含一方小天地,因有上次破劫之福源,故而有修士认为藏匿其中能够躲避天劫。
但萧玉洺不屑于去争小天地里的位置,在他看来,有能力者该扛起破劫重任,而不是苟且偷生。
“罢了,故友相逢,不该争吵,这里的餐食师傅手艺绝佳,我吩咐人去准备酒水菜肴,我们晚间再叙。”江月白直接强行换了话题,指了指桌上被萧玉洺吃得只剩残渣的点心盘,“你把我徒弟做的点心都吃光了,好意思么。”
“你徒弟做的?”萧玉洺色一变,“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吃的!”
江月白看着他的表情:“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是你那个徒弟不好惹,”萧玉洺说,“我怕又得罪了他,他会报复我。”
江月白微微皱眉:“他有那么可怕?”
“他可不一般啊,生得好看,但内里恐怕是个蛇蝎心肠,你可得多防着点,”萧玉洺总算找到了倾诉苦衷的机会,跟在江月白身后说,“我和你讲啊,早先啾啾弄坏了他儿子的玩具,他张口就说要赔一百个!我都掏钱了,他突然又不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很正常。”江月白解了隔音符往外走,步子很快,“弄坏了小圆的玩具,他自然得说要赔,才能安抚委屈的小圆,但他为人善良,看你真的要赔便说不用。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番离谱的解释让萧玉洺哑口无言,他还要说些什么,江月白头也没回只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跟了,道:“我交代处理好山下的事情就回。晚上山亭设宴,我陪你尝尝红尘美味。”
萧玉洺一个人原地站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自语道:“懂了,一伙的。”
......
落花流水,浅云环山。
此间的确可以称得上乱世中的桃源。
“小兄弟,”萧玉洺拦下过路的弟子,“方才那个叫‘小圆’的小男孩去哪里了,你有看到吗?”
“噢!”小弟子转身指向远处,“去后山游泳了!”
瀑布落长河,小圆悠然自得仰躺在水面,烦恼已经快要消散了,忽然听到陌生的嗓音喊自己的名字。
他转头望去,方才的烦恼霎时间又回来了!
萧玉洺一手抱着啾啾,一手举着一个六角风车:“小圆,赔给你一个新玩具。”
“我不要!”小圆扭头便往远处游。
萧玉洺挑挑眉,抱着啾啾在石头上坐下。
穆离渊正在河边给小圆洗衣服,听闻动静抬起了头。
萧玉洺上下打量了一番穆离渊,笑道:“啧啧,江月白的徒弟,果然心性纯良、勤劳质朴,居然还亲自来手洗衣物。不错,是个好徒弟。”
穆离渊弯腰去捞下一件衣服,没接话。
“嘶,倒也不必这么敬业吧?”萧玉洺扭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这回江月白没在,你弄出这么一副可怜样子,也没人欣赏啊。”
穆离渊低着头:“我是真的在洗衣服。”
“好吧好吧,”萧玉洺指了指河边的石头,示意啾啾自己去玩,而后继续对穆离渊道,“你知道你师父是什么人吗。”
穆离渊将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收进竹筐,站起身:“我们是师徒,自然互相熟识,不用旁人介绍。”
“行啦,在我面前就别装啦,”萧玉洺拖长了腔,叠起腿,“瞧你这副模样,我就知道你不想做他徒弟。”
穆离渊动作一顿。
“听我句过来人的劝,旁门左道的心思趁早收一收,没用的。”萧玉洺拨弄着风车,“他身边这样的人数不胜数,阅人无数,他什么看不出来,把你装可怜的小心思当乐趣享受罢了,你信不信,玩够了他就走,解释都不会有。”
穆离渊提了竹筐变要离开。
“哎别走嘛!我还没说完呢,”萧玉洺依然笑呵呵的,“今早缥缈阁主的韵事只讲了一半,现下好不容易找到个听众,给我捧个场,来!”
穆离渊已经背过了身走出了几步。
“我知道你想听。”萧玉洺瞧着他的背影。
穆离渊原地站了片刻,又转回了身,坐在了相隔有些距离的石头上。
“讲吧,”他冷冷说,“洗耳恭听。”
萧玉洺笑了,摸摸下巴:“早先说到哪了来着?噢对,说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我还在青崖山做外门弟子,他呢,也是外门弟子,伪装的,估计是想学点医术,毕竟疗愈是他这种剑修唯一的短板。我们两个呢是舍友,睡一张床,他所有秘密我都知道......”
“睡一张床是什么意思?”穆离渊对这句话很在意,“怎么睡的。”
“睡一张床就是睡一张床,很难理解吗?”萧玉洺说,“我那时候年纪小,大概就是抱着他睡吧......”
穆离渊直直盯着萧玉洺,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嗯,然后呢......”
“我知道他很多秘密,知道他的真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他中了天道的忘尘咒,都是他主动告诉我的。”萧玉洺说得大言不惭,完全不提当年他差点被江月白一剑斩了的真相,“他很信任我,把我当好友、兄弟、知己!”
萧玉洺说话时一直注意着穆离渊的反应,很不道德地希望看到些对方难过的表情。早上交锋的吃亏让他想要扳回一局,这种怪的胜负欲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当年在青崖山可是风云人物,直到现在青崖山还流传着他那个假名字的传故事,假名字叫‘随风’,我当时喊了他好多年随风师兄。”萧玉洺故意挑对方不爱听的说,“随风师兄早早就名动全山,除了长得好看外,还很会拿捏人心。弟子们天天去校场练功,他天天在山上闲逛,结课比试他也不去,直到掌门说魁首赏赐千金方秘药,他才上了台,一路过关斩将拿了魁首,获取台下芳心一片,但他最后却把千金方送给了一个天生灵脉残疾的小弟子,那小弟子借千金方重塑根骨,终于进了内门,后来不用说了,也成了他的忠实走狗,还要跟我抢睡在他旁边的床位......”萧玉洺拿风车敲敲额头,“嘶,我那时候的日子真过得太苦了,不仅要提防被他的崇拜者抢走床位,还得替他应付来送信送花的女修,当牛做马累死累活......”
“够了。”穆离渊打断了他,“这些我都能猜到,我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听完这一段长篇大论,穆离渊表情反倒恢复了平静,似乎看出来了对方在故意激怒自己,轻声说,“算不上什么‘风流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