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晚夜寒风月下,三两句不带感情的冷语。
因为江月白不能心软。
如果他对他的渊儿心软,就是对天下人残忍。
将对方一剑穿心,他的心不比对方少痛半分——能让心脉尽断的痛,到底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刺出了那一剑。
御泽俯身坐下,扶起江月白,将人揽在手臂里。
“前辈......我......”江月白苍白的侧脸流着血色的汗,被鲜血浸染的嗓子哑得近乎无声,“我......是不是......做错了......”
御泽摸着白衣底下湿热的血,手指在颤抖。他后悔刚才在仙池边对江月白说的话,后悔自己去了人间只顾得喝酒,所有事都让江月白一个人无声地扛。
他从前不是个合格的父亲,现在也不是个合格的前辈。
“是我错了。”御泽轻拍着江月白的背,像很多年前在人间哄自己那个倔强又让人心疼的儿子,叹着气说,“是我这个老头子糊涂了,是我方才说重了,不用难受了......你没......”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你没做错什么。
江月白从来都没做错过什么。
预言。
浩劫。
因果。
哪一个都是错,唯独除了江月白。
天劫将至,江月白为了破劫付出了所有。
然而因果无常,到头来劫难皆却因他而来——穆离渊想要救他的命,才枯竭了灵海。
渊儿是江月白养出的刀,这把刀要因他而屠尽天下生灵。
江月白若不杀了他,对不起苍生。
可天劫注定,就算没有渊儿,也会有别人。为何非要把所有残忍的抉择,都压在江月白肩上。
御泽只想问问苍天!
问问那个看不见的天道,到底如何忍心!
他原本不想让江月白炼剑,此刻却只想破念下一刻就出鞘,
斩了这无情的天。
* * *
人界的大雨下了三天。
将所有血腥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沧澜雪山向来只下雪,不下雨,可今年却破了例,十八峰与人间他处一同浸泡在冷雨里。
无数修士不远万里赶到此处,想要看看飞升成仙的北辰仙君的故居,更想问问黎鲛姑娘北辰仙君的昔年旧事——她是江月白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当然清楚当年的一切。
修士们在灵海见到仙人降世惊鸿一面的景,心中的激动憧憬难以平复,都想要知道更多。
想听听仙帝当年的指点、想听听如何才能得道飞升。
可是黎鲛却完全没有任何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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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兴致。
她闭门谢客,甚至吩咐弟子们启动雪月峰禁制,不准任何人上她的门。
晚衣向众人转达了黎鲛的意思,修士们无法,只能在沧澜雪山脚下赏赏风景,意犹未尽而归。
春风殿外故景如旧。
除了殿前的几棵枣树不见了踪影。
晚衣命人重新布置春风殿,抬走了那些镶满金丝银边的摆设和器皿,换回了师尊在时的朴素木桌椅。
夜幕降临,她只简单地点了桌上烛台,单薄的灯光照亮一隅之地。
四下寂静,没有人影,唯有幽幽夜风与低低虫鸣。
因为晚衣遣散了春风殿前所有的守卫与侍从。
峰主们曾劝道:“春风殿是掌门寝殿,没人把守不行。”
晚衣只道:“这里是沧澜山,十八峰尽是手足同门,何须用守卫防谁?”
半月过去,没有守卫的春风殿一如往昔,没来过什么不速之客。
可今夜晚衣却听到了来人的脚步。
殿门随风而开,人影被月色拉长在地板。
晚衣从案前抬头,见到来人面容,问道:“师兄还没走?打算在山上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