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看到警车时江雪还试图自欺欺人,那么当上午在彭然家门口见过的高个中年男子出现在身边时,局势就已经很明显了,尽管不知道陈子轩打那个电话的缘由,但现在离开似乎凉山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师傅,”待到车驶出人民北路路口,她便开口,试图让司机调转方向,“麻烦您……”
“麻烦您开快点,直接去机场,”彭然伸手握住她,插话说,“我们要赶2点的飞机。”
不解地看向他,江雪以为刚才那个特警的回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似乎是在回应这质询的目光,彭然脸上挂着颇具宽慰味道的笑容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先回s城再说。”
江雪忍不住皱眉,“你妈妈那边……”
“市委是个大衙门,出事的不一定是我妈,”彭然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很是苍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个解释,“就算她那边有状况,他们下一个也就该来找我了。”自嘲的笑笑,他继续道,“我妈只能指望我了,我必须暂时离开凉山城。”
感到被他握住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江雪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从晋海所到王启新,再到意外出现在法院走廊上的陈子轩,还有他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这其间似乎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她现在确实迫切地想要回到s城弄清楚这一切。可是,市委招待所的戒严又在很明显地告诉他们,出事了,或许只有留下来才能及时了解情况,但她明白,彭然的话不无道理,毕竟李妍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了。
相信陈子轩对江雪来说是一件感性重于理性的事,可她没有权利把彭然拖到这份盲目中来。毕竟现在连敌我阵营都还没有分清楚,且不说两家之间的积怨,就连陈子轩对自己的态度,她都没有几分把握。
倘若让彭然就这样留在凉山城,似乎也不能放心,毕竟在那通电话里,陈子轩明确要求她把人带回s城,就算在这边还可能打听到某些消息,但对于整个局势来说作用还是很有限的,确实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在一起,江雪告诉自己,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能有力量。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无非是一起回s城或是一起留在凉山城罢了。
曹风杉在s城、她要找的人在s城,更何况比起彭然在凉山的孤立无援来说,s城好歹也是她家,再不济地说,即便最后要把他送回瑞士,s城的交通也要方便许多。任曹风杉的对头手脚通天,至多也只能在凉山城搅乱一池春水,空间大了,躲闪游移的可能就大了。
一刻钟后,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灯火通明的航站楼外。彭然一手接过司机找的零钱,另一只手牵着江雪下了车。他的步伐很稳健,看不出任何的犹豫,轻车熟路地在服务台拿到之前电话定好的票。始终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一直牵着她的手,就连安检的时候也像小朋友过马路一样牢牢地牵着。
赶在航班起飞前两人终于坐在了位子上,引座的空姐离开时都不忘回头看看彭然那只不肯松开的手,似乎对男生孩子气的举动颇为好。江雪装作视而不见地继续任由他牵着,她明白,彭然手中的每一点力量都是依赖,每一丝温度都是信任。
这无条件的信任与依赖让人从心底觉得安宁。
凉山和s城的直线距离并不远,飞机好像才刚起飞便降落了。两人依旧是手牵着手下了航梯,好在行李不多,江雪心想,不知道彭然能不能算作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行李,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背负下去。
s城的航站楼比起凉山城的要气派许多,透明天窗下的机场大厅毫无遮拦地沐浴着星光月色,在灯光效果的配合下显得格外浪漫。江雪记起上次在这里送别的情形,还有几年前两人的那场谈话,都如同电影在脑海里放映一般,虽然在如今的时局里想起这些确不太合适,但她还是忍不住深深庆幸能牵着他的手走在当下。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讲话,她以为彭然也有些累了,无论如何,回到s城至少能保证安全,其他的等天亮再说吧。
凌晨航班的乘客并不多,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走过出口便散了,此刻的大厅里显得有些空荡。江雪在心中暗自比较着几家熟悉酒店的价格,只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把今天晚上打发过去了再说。
走在前面的彭然突然站定,高高的脊背挡在她面前,一不留便撞了上去。江雪正揉着脑门纳闷,抬首便看到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陈子轩依然穿着早上的那套西装,只是情有些疲惫,虽然此刻正值午夜,任谁也不可能精抖擞,可他的疲惫似乎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终于到达了顶点。
“子轩,你怎么来了?”顾不上其他,江雪惊讶地问道。
陈子轩在见到江雪第一眼后,便始终直视着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彭然,此刻终于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彭然略略颔首,他看到陈子轩等待时焦虑的情,也看到了他发现江雪时的如释重负,于是愈发庆幸自己送她回s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