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找到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休息或者聊天。远远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最前排,正低头看书。她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出门讲话。
男孩看向她的眼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将书本合上便站起身来,她紧随着走出教室去。
教学楼走廊的一头有个不大的露台,平时没什么人上去,此刻只看见男孩抱臂靠在墙壁上,盯着楼边的已经抽芽的梧桐树,没有看她。
江雪稳稳情绪,强忍着没有对他这爱理不理的态度发作,“子轩,那天我们都有点激动,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他依然没有看她,只是简单地开口问道。
是不是男人就是这么虚伪的动物?顺心时事事都依你,一旦涉及到他的“原则”便翻脸不认人?江雪放下其他的想法,继续道,“你是不是申请庭外和解了?”
陈子轩冷冷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彭然刚刚打电话告诉我了。”她觉得心中坦荡,自然地直视着回答。
男孩清冷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动于衷的笑,“你有这么可靠的消息来源,就不必专程过来问我了吧?”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只是想把事情当面说清楚,以免日后误会。”江雪深呼吸,“不过现在看来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陈子轩没有说话,望着她的目光多了些倔强,“姐,我从没想过你我会因为钱而分开。不过我保证,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如果你一定要把这归结为钱的问题,我也没办法,”她笑得有些狼狈,“祝你幸福。”
男孩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眸子泛着一些晶莹的光,片刻后,狠狠地咬着牙走了。
仿若最后的力气被抽离了身体,江雪缓缓地坐在地上。
本来就该这样的,不是吗?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生一世就是分道扬镳,如果不能相濡以沫倒不如相忘于江湖。露台上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吹在她脸上,只觉得干干的,却没有丝毫流泪的欲望。
原本以为的心痛、委屈都不过化作了些微遗憾的慨叹。这也挺符合她一贯的习惯,无论是当初离开学长,还是拒绝张言,爱情早已成为奢侈而无用的点缀,在音乐响起时尽情欢娱,当帷幕落下时潇洒作别,只要努力过、问心无愧,便好。转念又想到彭然,对他的不一样,更多还是因为自己背负着道义上愧疚之情,说到底,她还是一个自私的人,自私到连失恋也舍不得自己难过伤心。
上课铃声唤回了江雪的智。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轻轻走入了陈子轩上课的教室。在最后排挑了个位置坐下,远远地看着他心无旁骛地听讲、认真做着笔记,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天下午她就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了他两个小时。在老师宣布下课前,悄然离开了那间教室。
晚饭后,在奶茶店里轻描淡写地和李可讲完事情经过,不待她多问,江雪独自回去宿舍,打开电脑给彭然写邮件:
“谢谢你的帮忙和关心,陈子轩确实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也不再有立场提出建议,很遗憾辜负了信任。想确定一下你的具体地址,方便寄还伯父的日记。”
盯着屏幕审了很久,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方才点击发送。
那个小信封的图标转了几圈变成对勾,江雪全身乏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明白这段纠结不清的感情终究告了一个段落。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是在三天之后,周一的中午。
江雪一个人在导师办公室整理资料,纷繁的工作已经帮助她度过了最低潮的那两天,看到“+”开头的号码,似乎整个煎熬的过程结束了。按下按键接通时,禁不住一声叹息。
“江老师?”彭然的声音熟悉依然,“不好意思,我前天临时出发来巴塞尔见几个教授,一直没有机会联系你。”
“没关系,”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答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有负重托啊。”
“别这样讲,江老师。”男孩沉吟道,“你和陈子轩……”
“呵呵,”无奈地笑笑,“分手了,或许是因为我讲了什么不该讲的话吧。”
那一头没有搭腔,话筒里却隐隐地传来悠扬的笛声,伴随着阵阵鼓点。
江雪打破沉默问道,“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吧,怎么还这样热闹?”
“唔,”男孩的声音隔着万水千山传来,“过来时正巧赶上狂欢节,从现在开始整整三天。”
“运气真好,”江雪下意识地想要转移话题,故意表现得格外感兴趣,“听说那个狂欢节是跟威尼斯嘉年华会齐名的呢。”
彭然似乎也明白了她的用意,应和道,“类似于传统节日吧,人们戴着面具,穿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游行,整一个群魔乱舞。”
江雪被最后的形容词逗得乐起来,“岂不是成了万圣节?”
“也不太像,没有南瓜。”男孩故作正经的解释又引起她的一番轻笑。
安静了几秒钟,他突然问道,“想不想过来巴塞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