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素衣,赤着脚走在白钱铺撒的地上,一些血迹将白色的地毯染红。夕阳落下,那些灿烂的光辉被那些白帆和白钱切割的影影绰绰。
“开城门!”手执一只开得奢靡的杜鹃花,我缓缓说道。
门轴发出巨大声声响,厚重的城门在紧闭了五个月后第一次被打开。
那一瞬间,极美的一幅画出现在眼前,黄昏的余晖中,一片金色涌进城中晦暗的空间,一声声悠扬的婉转的琴声被蝶翼载着飞进来,流光和乐律交织在一起,时光仿佛又退回了旧日的骄阳。
我不由得朝城外的那个抚琴的男人微笑起来,那笑靥如三月春风般含蓄,如六月朝阳般灿烂,如九月青空般纯粹,带着勾心夺魄的惊艳,纸醉金迷的风华。
他一身战袍,不似渡鸦那般武,却自带这一种闲庭信步的悠然,千军万马尽在他弹指一挥间。
在他的带领下,那些战马步伐昂扬的踏碎了一地的落白,他终于带着他的承诺和荣耀回到了这座本就属于他的城池。
我站在地上只能仰视着他,高悬的长发飞舞在身后,眉目被岁月拉扯的狭长,他指节分明,那些撩人的人音符从他手下的那张白玉琴下流淌出来,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这就是成年的池斐卿,眉宇间是水墨勾勒的韵,指尖是飞舞的金蝶,身后是千万整装待发的士兵。十一年的岁月穿梭除了立场的改变,似乎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我曾渴望见到他,又害怕见到他,十一年的岁月变迁改变了我太多,这时的我早已不是那个被蒙在鼓中,羡艳的仰慕他的胖娃娃,世间给我太多的磨难,让我早已褪去了童年的影子,变得面目全非,我曾经害怕池斐卿发现我的变化,害怕他眼中的不解与隔阂,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终是寻找到了他的女孩,可惜红颜已成白骨,我终是再见到了他,可惜执念已成无念。
我一步步走向他,手中盛开的杜鹃花开得妖冶,似乎成了白与黑对仗中唯一的颜色。
黑色战马跨着优雅的步伐走向我,他的眼中却是释然的光,让我分不清他看看追寻的是我还是那个叫做鹃子的女孩。
待走带他跟前,我停下脚步仰头望向他,“她死了。”
看着他眼中略略迷惑的光,我缓缓说道:“她死了,你来的太晚了。据侍女说,半年前,一只罕见的金翼蝶飞过她的窗口,早已销形见骨,病入膏肓的她像是着了魔一般说是听见了谁的琴声,偏要和他合奏,入宫六年来第一次拿起了萧,面露微笑的吹奏。没过多久,一只彩色的小鸟追寻箫声飞越层层宫墙来到鹃子的面前,鹃子抚摸着小鸟,向鸟儿许愿,希望它可以带她飞出这牢笼,说完便吐了血香消玉殒了,传言鹃子死后,她的身体变成了一朵朵的杜鹃花,那只小鸟便衔了其中一只杜鹃花飞出皇宫。据监天官推测,那只小鸟见江山早已被战火烧的满目疮痍,便将那只杜鹃投入了杜鹃山的一口井中,若是井中的怨气将打通地狱之门,天下将陷入劫难。”
“劫难?”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大笑起来。
“满意了吗?”我问他,带着一丝责难。
我没有听到回答,只见到他拔出了剑,直指苍穹,“冲啊!”我听到他的声音嘶哑。
黑色的大军越过了我的身侧,那些疯狂的人一拥而上,冲散了送葬的队伍,血迹染红了白色的帆,金色的蝶。
是的,胜利是属于他的。
我能做的是给他的追寻画上句号,给城中更多的人以生机。
一个黑影落下,我回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渡鸦将我带离了疯狂的人群。
“结束了吗?”他将外套罩在我单薄的丧服之上,带着他温热的体温。
“还没有,”我不由得扯出苦涩的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延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