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不像啊。聂暘你少来了,你不打没把握的仗,那学姐是手到擒来了吧?」缓了下又道:「哇,那叶家三小姐没指望了,听说这阵子要回台湾看看叶伯父叶伯母,可能又会藉故上门了。我就不懂了,那叶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婉约,多少男人眼巴巴盼着。对你痴心未改这么多年,你始终瞧不上她。」
聂暘淡然。「感情这回事,没有道理的。」他看向哥哥,意在言外。「你应该懂。」
几个字就让聂晟大张旗鼓的探听收了回去,随口再间聊几句就离开了。聂暘这时才又拾起手机,眼色浮起深意,思考了会儿终于发出简讯。
“学姐,我期末考完了,你应该也考完了。如果没事,明天老地方见可好?”
三十秒后,简讯马上传到杨安乔的手机,正伤春悲秋完的杨安乔鼻涕还没擤,简讯铃声就大作了,捞过来瞄完心情马上从深海底被捞了起来,不得不盘腿坐在床上思考大计。
杨安乔并非是爱演小剧场的人,自然不会看到聂暘和莫学姐走在一起就认为聂暘改变心意了。相反的,聂暘肯主动,代表他对她还抱着期望,这个想法让她凉透的心又瞬间迸了火花。
她拿着手机远看近看,上看下看,就希望看出躲在手机萤幕另一边的聂暘有甚么想法,当然此举是徒劳无功,所以她忽悲忽喜地沉下肩头,将自己裹回被里,又放空了好一会儿。
杨安乔决定先搁在一旁,冷静冷静再说,现在脑袋正热无论回了聂暘甚么,她担心事后都会后悔,太多前例可循了。因此她收拾衣服洗了个澡,才回那封简讯。
“好。”
隔日杨安乔上完课,就和汪郁琦去学校大堂听演讲。今日来演讲的人是被教授们津津乐道的校友,从剧团出身到后来名扬国际的大导演,杨安乔另一个崇拜多年的偶像。从国中时开始接触剧团看了她的演出,再到电影女演员,执话筒后变身国际大导一路走来,杨安乔都看在眼里喝采在心里。
大堂里早就坐满争相目睹本人的学生们,她们赶紧找了个位子坐下,等着演讲开始。
「各位同学,大家安静。」做开场白的是主办此次演讲的校长,「今天很荣幸请到国际大导而且是我们学校出身的校友──李蕴庭导演来为我们做一场精彩的演讲,演讲的主题是戏剧的真实与人生,这个主题是李大导根据自身经验分享给大家的,希望同学可以学习起来,等一下踊跃分享发言。现在让我们欢迎李蕴庭导演。」
话一落,热烈的掌声响起,一名身着裤装,年过五十依然风姿绰约的女性走到讲台,正是这几年执导女性议题非常出名的李蕴庭。
见着她出来,大堂里顿时一阵沸腾,各个交头接耳,兴奋得要命。李蕴庭仪表端庄大方,保养得宜。因已经从事导演工作许久,早褪去当女演员的浮华风范,现在儼然就是个经明干练的女强人模样。这样的女人却是以探讨女性不平等或是阐述女性心中脆弱的议题,极为出色的导演,最近几部影片也跃上了国际舞台,名气越发响亮。
室内一片肃静,李蕴庭微笑之后环顾四周,先开口自我介绍,再感谢校长盛情邀约,便开始此次的演讲。演讲有时候是广泛不着边际,搔搔痒罢了。但是李蕴庭可以讲得深入人心。例如举例最近中东国家发生的叛乱,许多女性被挟持当人质,或是印度多年来男尊女卑的社会文化,让她们的女性镇日活在惶惶不安,随时处于被强暴的威胁。偶尔说到採访当事人心酸的遭遇时,她似是哽噎,一度停顿了会儿不能成言,让底下眾学子们听得无不感同身受。
这些走访各个国家的经歷成了滋养她电影题材的最佳肥料,也将这些经歷化为电影呈现于观眾眼前,用属于女导演温柔的特质,浅显易懂地分享给眾学子。
等她演讲一落幕,全部人报以热烈掌声,包括被影响很深的杨安乔与汪郁琦,两人眼里崇拜的光芒闪耀个不停。
「今天我们谢谢李导演精彩的演讲,如果还有甚么问题,欢迎大家举手发问。」戏剧系的王教授充当司仪,开口喊话。
几个比较勇于发言的学生纷纷举手,李蕴庭随意选了个女孩,她有条不紊地说了:
「李导演,我们前几天刚观看了『香火』这部电影,里面阐述的是华人女性在传统社会一旦出嫁便要遵守夫家规矩,听从婆家的教导。那时女主角傅吟笙已经有稳定的工作,算是有经济地位的,可是她逢年过节仍是准备祭祀,拜的是婆家的祖先,甚至还请假回家。这样一路过着婚姻,片尾傅吟笙还是没跟老公离婚,也没停止这些不平等的待遇,究竟是为甚么?」
听到这问题,正歇下来喝口水的李蕴庭别有深意地笑了。
「田同学你好。其实这问题很简单,『香火』并不是主张离婚的,各位女同学千万别误会,以后结婚你们老公跟我抗议该怎么办?」她开了个玩笑,引起一阵笑声。「『香火』这部电影的中心思想是女性婚姻中的困境。华人女性从小被侷限在男尊女卑的观念里,所以有人生了好几个女儿却生不出儿子,急得要去做精虫分离术;有人呢就像傅吟笙一样,拜的是婆家的祖先,想回娘家还得看婆婆的脸色。女主角傅吟笙一直想离婚没错,但是电影演了两个小时,泰半时间看到她和老公的争吵,还有互相责怪,可最后她老公理解了她的想法,也同意让她来去自如,不用受到婆家拘束。后来祭祀也是夫妻一同请假准备,虽然我晓得她还是有许多不太公平的事需要一件件解决,但婚姻其实是需要妥协的,两人互相磨合。即便傅吟笙牺牲了很多事,女人最终的心愿仍是家庭和乐。」
话完又得到一片掌声,下头的汪郁琦转头跟杨安乔说:
「原来这部片是讲这些破事,难怪我看得昏昏欲睡。我还是觉得他们应该离婚。」
这摆明了不表赞同电影结局的态度,同样也浮现在杨安乔心上。女主角和男主角经过多年争吵,早就貌合离,即使经过一番修补也不见得圆满得回来,可是导演都如此编排了,他们做观眾的也只能接受。
「你不懂,那是经歷多年婚姻女人的心得。」她看似一脸认真地说道,没有陪她同仇敌愾。戏嘛,她们演得还不够多吗?人生并不一定如戏,不用太较真。
眼看时间差不多,李蕴庭再点几个同学发表意见,这个演讲就完美结束。刚下舞台她立刻打了个电话。
「喂,是聂暘啊,我是妈妈。」
正练完小提琴准备去赴会的聂暘轻皱了眉。「妈,你回来了?」
「是啊,刚下飞机,今天你们学校请我演讲,你知道吗?」
聂暘瞄了眼后头悬掛多时的海报,「不知道。」
「喔,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演讲结束了,你下课了吗?等一下陪我吃顿饭算是接接风吧。」
聂暘有股掛掉电话的衝动,但他只沉了声:「妈,我还有课呢,而且社团有事.....」
「有甚么事比妈妈回国还来得大,都几点了还有课,你是不是有约会,交女朋友了?」李蕴庭不容他插嘴的馀地继续说:「交女朋友了没关係,带来给妈妈瞧瞧,就这样,七点在常去的合菜馆见,我先帮你点了。」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按掉电话。
聂暘在心里悄悄叹口气,手指在简讯栏里打了几个字送出去。
“对不起,事出突然,无法抽身,改天再约。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