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河差点爆出一句「甚么时候?」,才猛然想起,不就是昨天吗?那张纸条传来传去,应采声最后说了句「还是你跟我交朋友吧。」
他以为那是玩笑话。难不成应采声是用这种玩笑方式来说真心话的?的确,有些彆扭的人是会这么做。崔河拼命回想昨天他是怎么回答的,最后是空白。
他没有回答。在应采声牵上自己手的那一刻,就完全不知道要说甚么了。这样真是尷尬,他根本也不是不想。突然有个念头,应该自己是想要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係,或是其他……。
他赶紧抹去脑海里认为有点可怕的念头。
「我以为……你开玩笑。」
说完这句,崔河觉得能得到答案的时机已经过了。像他这样的諮商师,都习惯性地不能逼问对方,必须要对方主动提才可以谈下去,是保险,怕决裂或是更糟的情况发生。
「我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应采声描完了最后一笔,拿起大擦子,擦得桌子都发出吱嘎声。
「对不起。」崔河走到应采声面前,低着头腰微弯。
应采声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崔河。
「把头抬起来。」
崔河照着他的话,同时看见应采声摘下了只有在画图时候才会戴的眼镜,让他清楚看见那对漂亮的眼睛。
或许是自己的表情很怪吧,此时应采声居然是笑的,而且不是冷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你乖。」
崔河心里动了一下,有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是热的。
「过来一点,你太高了。」坐着的应采声示意崔河到他面前蹲下。
不蹲还好,这一蹲,应采声抚摸崔河头发的手,转移到他脖子掐着。但表情没有变,很温和的,甚至比他看过的最温和还要温和。
那是在开心,崔河看出来,应采声很开心。
应采声的力道让崔河喘不过气,却又控制得很好,没让他窒息,时松时紧。崔河闭上眼,惊觉自己不排斥被应采声掐着。用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话,他喜欢,他享受着。但肉体上的确是痛苦,他的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没多久,应采声放手了。
「笨蛋,你太乖了。」他的脸沉下来,「为甚么我说我有病,你大概猜到了吧。」
崔河跪下咳了一阵,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反应不来。是精病吗?说是躁鬱症好像又不太像,不会回復这么快。
待呼吸缓过来,崔河循着逻辑理解,加上刚才和夏青的事,如果他猜的不错,那么他自己跟应采声也有差不多的毛病。只是,那个能够算是病吗?
「如果我猜错了,你可以揍我没关係……」崔河话没说完,应采声立刻笑着抢过他的话。
「你甚么都可以说,千万别对我说后面那句话,我会真的干。」
这下崔河肯定了。他跟夏青的『关係』大概就是这样。这么说的话,夏青跟自己说不定是同种人。
「你有虐待狂的倾向?」
「对。」应采声苦笑,那笑里一半是因为崔河官腔官调的用词。他说,諮商师就是不一样,很聪明。你具备了很多条件,要是再这么听话的话,他真的不敢保证会发生甚么事。「你先站起来吧,跪在像我这样的一个人面前,不怕被怎么样吗?」
崔河想想也是,这无疑是一种另类挑逗。拍拍裤管站起来,又听见应采声笑得更开。
「我不是说不要这么听话的吗?」应采声看着崔河疑惑的脸笑个不停。
「那你说『不要这么听话』的同时,我听了你的话,不也是不听话吗?」
应采声止住笑,愣了愣,「你倒是很机灵,我不玩这种逻辑游戏。」他转身去拨纸上的擦子屑,边说:「我都告诉你啦,你也知道我不是在说谎吧。怎么样,有没有得救?」
「我不认为那是病。」崔河摸摸自己发红发热的脖子,凑到应采声身边,「怎么说你都还能控制,而且你没有见人就打。」
应采声哧地冷笑一声,说,他要见人就打那早得爱滋了。
崔河一开始还不太懂应采声话中话的意思,才想起虐待倾向多半是建立在性兴奋方面的;只是这么一想,他就又愣了。
若是应采声是这一类型,那不仅代表他和夏青有一腿,也代表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
「怎么,我以为你很聪明?」应采声磨起墨来。
「你喜欢我?」
应采声手上的墨条飞了出去。他僵直几秒,捡回墨条时庆幸它没落在草图上。
「谁像你问话那么直接的?」
崔河心底『啊』了一声,想不到能看见应采声脸红。但是他跟夏青又怎么说?基于想了解他多一些,崔河又问了。招来应采声的一句,怎么諮商师的问题都这么多,却还是乖乖回答:
「就像你听到的,我们是各取所需,他喜欢被我揍。」应采声耸耸肩,「他长得不算难看,而且我也不是想发生关係的才揍,纯粹揍人我也非常乐意。」他又想了想:「不过他也满怪的,我看他虐过别人……大概他是双重的吧,又是s又是m的。」
「那你是纯粹揍我,还是喜欢我?」崔河不禁脱口而出。
「我纯粹喜欢揍你可不可以?」
「没有这样的吧?」
应采声磨好墨,戴起眼镜开始勾线,又说了一句,崔河不是很聪明吗?这种逻辑问题,自己想吧,想不出来去画图,再十分鐘要上课了。
崔河叹气,想不到应采声态度转得这么快,看来他的确很会掩饰;虽然偶尔会露馅。他找了位置正要坐下,才想起多买一份给应采声吃的,就又开口,说他吃太少对身体不好云云。
「你餵我的话我会考虑。」应采声头也不抬,已经画了好几片叶子。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开玩笑。从前面这些对话能知道,应采声是会用调侃来说真话的人,于是崔河决定这次顺着他的话来说。
「没问题,不过麵包餵起来会有点难看。」
崔河无疑是想赌赌能不能再看见应采声失措脸红的样子,不过显然应采声没那么好驾驭,他没脸红,反倒真张了嘴;崔河也乾脆豁出去,把整块菠萝麵包塞到应采声嘴里。
应采声咬了一口,边嚼边继续他的工笔,看也不看崔河。直到那一口吞下去,才抬头对傻着不动的崔河说:
「有毅力点,餵不餵?」
或许是屈服在应采声的淫威之下,又或许是崔河心底那块被虐的部分被挑起,他就这么一口一口,让那块麵包进了应采声肚子里。
崔河觉得自己输得彻底,但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