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的朋友?你的人缘还真好啊。”彦凉不冷不热地揶揄了一句。
他对任何出现在俊流身边的人,都抱有自然而然的敌意,恨不得将其一网打尽。无奈俊流天生就是一副风流骨头,必定有层出不穷的际遇,他打也打不过来,索性只能成为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这人是中心区的地头蛇,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得就跟家里一样,会派上用场的。”俊流有理有据地回答,“他和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你尽管把我们的打算告诉他,也听听他的意见。”
“知道了。”彦凉有点不耐烦,想堵上对方的嘴,可又舍不得不听他的长篇大论。
“现在就去。”俊流推了推他巍然不动的身体,公然指使起他来,“你在这里也是闲着。早点把消息带回来,我们早做准备。”
“你穿我的衣服去,免得军服太惹眼。”说完他便从彦凉怀里挣脱出去,下床开了衣柜。
彦凉臭着张脸起了床,接过俊流的衣服穿上身,裤子和袖子都短了一大截,也只能将就着。他发着牢骚出了门,但说到底是心甘情愿的,不要说只是为俊流跑个腿,他的整个人生轨迹,不都是在绕着这小子转的吗,他早就唯他马首是瞻了。
心一定下来,彦凉的动作就很快,趁着刚刚降临的朦胧夜色,他远离总司令部,找偏僻地方搭了个顺风车,朝俊流说的那个地方去了。
2
俊流呆在房间里一直枯坐到深夜,连勤务兵送来的晚餐都没有胃口吃。他莫名地焦虑起来,不是因为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而恰好是因为什么事情都没有。他被关在这座钢铁堡垒里面,不认识任何一个人,连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之前他还能够去司令部其他地方,尤其是指挥中心转转,多少能耳濡目染一些零碎情报,可现在他连这点自由都被剥夺了,彻底被蒙在鼓里,简直比在墨纪拉时还糟糕。
这是俊流最害怕的状态。不管局势有多复杂多凶险,只要他还是耳目聪明,消息灵通的,就一定能趋利避害,找出最佳的生存途径,而不是安安静静地坐以待毙。
黑市这样对待自己,必定是有原因的。俊流察觉到了一种暗藏的危机,他承认自己是急了,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彦凉这根稻草,投其所好,只图对方的那份忠心。
当他靠在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响起了三声极轻的敲门声。
“是我。”彦凉的声音贴着门缝响起。俊流立刻翻下床开了门,将他让了进来。
“怎么样?”俊流不等他坐下,就拉着他问到,眼睛里混合了期待和担忧,隐隐发亮。
“接上了,他在那里留了言,你自己看吧。”彦凉说着便递给了俊流一个信封,继续说,“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给那个线人了,他会通知他跟我进一步联系的。”
俊流坐在床边,就着床头灯展开了信纸,上面记了密密麻麻的一大段数字。
这是他在监狱教给麻古的一套简单密码,是俊流根据达鲁非语言的发音规律编写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懂。牢房里没有纸笔,他就沾水写在墙上教,而麻古因为不识字,反而更容易将这套密码的规律记住。
俊流匆匆扫了一遍,脸色立刻起了变化。麻古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更吸引他的是另一个情况。
“他说雷枢现在不在外层区了,怎么会不在外层区?”他一脸狐疑地望着彦凉,“而且好像已经离开达鲁非了,这是怎么回事?”
“战争时期,正处于交战中的军队的总司令脱离岗位,跑去了国外?这太不对劲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低头又认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理解错对方的意思。
一个线索牵扯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疑问,俊流怔怔地想了片刻,仿佛突然警醒到了什么,又抓住彦凉急急问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有没有从费尔那里听到什么风声?”
他这么一问,彦凉猛地想起费尔曾提到过的,前东联盟几个国家首脑的异动,灵光一现之间,他自己就先明白了过来。
“那几个国家可能在计划重组东联盟,雷枢肯定是奔着这个去的。”彦凉点了根烟,一边思考一边说,“只要联盟重新结成,联盟国家互相之间有互助条约,一个国家受到外敌侵略的话,其他国家有义务出兵援助……”
“他想借助新的联盟来牵制悖都!”俊流恍然大悟地接上了话,思路越来越清晰,“东联盟如果对悖都形成军事威慑的话,悖都就不能轻举妄动,雷枢就有余裕来进行内战,他肯定是想把革命军铲除干净,收复中心区的,所以……”
就在他还未说完的时候,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接刹在了他宿舍门口,紧接着门便被砸了个大响,发出心惊肉跳的咚咚声。
“开门!”外面的人显然来意不善,接连厉声吼到,“开门!”
俊流和彦凉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彦凉刚要冲过去,便被俊流一把拖住,“你别露面,先藏起来!把这个撕碎了冲进厕所!”
他把手里的信纸塞给彦凉,不由分说地把他推进卫生间里关着。此时砸门声已经震天响了,俊流看了一圈屋内,急忙把彦凉那几件军服抓起来塞进床下,确定没有其他破绽后,他深吸了口气,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打开门锁,平静地望着外面两个凶恶煞的警卫兵。
对方没有闯进屋子,只是盯着他,嘴里硬邦邦蹦出几个字,“打扰了,总司令有请!”
俊流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两人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