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里嗡的一声。「你说我是甚么人?」
「我说你自私!你只想逃避唐家祥,想离开这个城市,你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一句话把餐厅顶让出去了。」小棋顺手将工作檯上一张写着「shermn创厨」的外卖广告单撕成数片,「你看着吧,你一走,我马上把这鬼名字也换了。shermn是甚么人、甚么东西呀,我见过吗?谭小姐见过吗?你以前的指导教授干我屁事?关cynth甚么事?无聊!就算以后菜式都一样,也只是掛羊头卖狗肉。」
我将广告单碎片扫到地下,「好,你儘管换,本来就不关我事。你喜欢换名字,喜欢用硼砂虾煮麵,喜欢摆两张莫名其妙的双人桌,喜欢在厕所放臭死人的人工香料,我无权过问。再不到一个月你便是这里的女皇了,恭喜你。」
「哈哈,不必客气,多得你让位,不然我还没机会乱搞你的餐厅呢。」小棋踢开地上纸屑,「现在你可以走了吧?我要打扫『我的』厨房了,请你离开。」
我踏出后门时,她在背后追加了一句极之刻薄的话。「一边把餐厅拱手让人,一边又跟她的男朋友不三不四,cynth真可怜,真是可怜!」
我回头说:「你不要乱讲疯话。唐家祥和cynth都没说现在在交往,我们三个都是自由身。」
「谁都知道他们认定彼此是未来的伴。难道你顶让餐厅是顶让给鬼吗?你就是想让给他们这一对来经营,难道不是?你夹在中间,他们当然不能正式交往。」
「我们三个人的私事你插甚么嘴?」
「感情向来都是两个人的事,三个人是病态。」小棋像是要把我攻击到体无完肤才愿罢休,「反正你很伟大嘛,你想成全他们呀,餐厅物业都当成祝贺他们復合的大礼送出去了,那怎么还不赶紧退出?还让人家未来的男人每天睡在你牀上?这样可有损你的伟大情操呢。」
我和客人从餐厅熟到牀上的事,从前小棋只能猜测,如今唐家祥几乎日夜接送,再也瞒不住。事实我也不想再对她隐瞒,我跟唐家祥只得这最后一小段坦然出双入对的时光了。
愤怒至于顶点,我反而冷静下来,「你说得很对,我犯贱。我现在要出门去等他来接了,我要趁cynth告诉他真相之前利用他,要他服侍我,我就是喜欢佔用人家的未来男友。」我怒昏了头,丢出一句不应该对小棋说的偏激结语:「你也知道我是下半身思考,而且我很变态,我一想到他是别人的男人,就干得更爽。」
小棋被我气哭了。我很少看见小棋哭,情感丰富的她看电影会哭,日常生活却很坚强。她曾经喜欢过我,曾经用身体与我彼此抚慰,后来又将我当成最亲密的异性朋友,然后我们变得像兄妹又像伴侣。她在我打造的空间里,从冒失的助手成长为可以担当经理的二厨,店务学得更优于烹调;若不是重情为义,她已有资格向规模齐备的大餐厅报考行政总厨。她和之前约会的男生分手,却朗然笑说,二十七岁以前不谈情、只打拚我俩的事业。可是我在拋下餐厅远走前的最后一段合作日子里,没有对她更好,反而无所顾忌地一次一次反脸。
所以她对我拋出一大串粗口,眼泪却不停淌下来。我并未回心转意,昂首离开了午夜的厨房。
统统烂掉了最好。事业没了,朋友也离了心,这样我再没有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