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哭晕了过去。
蒋医被请进了怀王府。
成素虽与蒋医相识多年,此刻见着他,仍然不住地点头哈腰,额头上的汗珠已经多得淌了下来,却实在顾不及擦。
殿下不在,小郎君突然生病,若当真出了什么好歹,他可实在是担待不住。还有那乳母的心思,经谢曜这么一闹,怕是早就生了四蹄,随着信使传往殿下手边了。
糊涂啊!糊涂!那乳母生了心思,只要不惹殿下厌烦,府中无人会闲着阻拦她。成不成,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但怎的能叫小郎君知道!
小郎君是个孩子,她只需好好照料他。如今闹成这样,该如何收场?
这乳母是他引进府里的,便是现在已将人打发走了,他也难辞其咎。
只盼蒋医能大显通,把小郎君救回来!
此刻在他眼中,蒋医可不是日日相对的老友,而是救命的老仙!
唉,皆因殿下秘密离京之事,不可外传,若非如此,小郎君也不至于因见不到父亲,而闹这么一出。闹完,什么也没闹到,反而把自己弄晕过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因他生来有些不足,气管细弱,心急气郁,便会引发喘疾。再加之他哭得狠了,自然就憋得透不过气。”
蒋医把完脉后,写了张方子,让随行的童子去照着抓药。抓好了,再去煎来喂谢曜服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听他这么一说,成素的心情平复了些许。他从袖子里掏出巾帕,擦去额上的汗水,对着空中拜了拜几拜,也不知拜的是西方佛祖,还是东方玄君。
而当谢曜喝下他亲手喂进去的汤药,悠悠睁开眼,成素心中的大石才总算落了地。
终于能向殿下交待了。
但高兴不过一瞬。
“呸呸呸!苦!苦!不喝,不喝!啊啊啊啊——”谢曜醒来之后,就再也喝不下任何药了。
沾了药味的汤匙一碰到他的唇边,他就噗噗噗地往外吐。
一边吐,一边哭闹。
尖叫声吵得蒋医脑袋阵阵发晕。
“不喝便不喝!惯的你!”他生气地抢过成素手上的药碗,重重地搁在一边。药汁随着他的动作,溅出来不少。
又生气地道:“成素,你随我来一下!”
“哎,就来,就来。”而成素刚放下的心,又因着谢曜哭声悬了起来。想到这孩子白日里晕厥,正是因为哭急了。现在又哭,再晕过去,可如何是好?
故而,医有吩咐,他当然无有不应。
“怀王不在?”蒋医开门见山地问。
“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愁得成素直挠头。
“那就不在。”
“是、是。”成素僵硬地咧着嘴巴赔笑。既然被猜出来了,他也不好再装死不承认。
“那他还有得闹。”蒋医笃定,“你把王府里那只鹦鹉放出来,能逗他开心。但他不会喝药。”
这里的他,指的是谢曜。
“万万不可……那只鸟可是殿下的宝贝,自从那位走后,殿下对它,实在是宝贝的不行……便是小郎君,恐怕也……”成素胆战心惊地拒绝。
“不放就不放。怀王此行预计几时回转?”蒋医又问。
“这……我实是不知。”成素答。
“医可有什么应对之法?”他答完立刻反问。
“你先说实话。”蒋医皱眉。
“请医先说。”成素却提出了要求。
“你带这孩子去找他的母亲,他就不闹了。”蒋医不在乎他的讨价还价。
金降香正在苹州,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你!”饶是成素涵养再好,也不禁失态。亏他还真相信蒋医,相信他有什么对付孩子的好方法。
“你凭良心说,我说得对是不对?他不就是缺母亲管教?我给你方法,你又嫌我多嘴,那你还是另请高明。你再找我,我绝对不来,就干等着他哭晕死去吧。”蒋医只顾自己说的爽,才不惯着他。
成素听他威胁要撂挑子,立即变了脸,堆笑道:“别别别,我只是一时失言,医息怒,息怒。”
“什么母亲?我的母亲?”二人争论之间,清脆的童声陡然在身后响起。
是谢曜。
他从病床上下来,赤着脚跑到了外间,后边跟着的侍者拉也拉不住。
推开门的一刹那,正听见蒋医提到了他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谁?她长什么样子?”谢曜急切地质问道。
降香带他的时候,他年纪太小,不记事,因此对母亲只有浅淡模糊的印象——他只记得他有过母亲。母亲是谁,母亲长什么样子,却一概不知了。
但他依旧期待母亲。
“……”成素不知如何作答。
蒋医却接上了话茬:“你要成素带你去见她,见了就知道。”
成素正追在谢曜后面,瞅准机会,将他从地上一把抱起,怕小郎君赤脚生了凉。
“好,成素,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谢曜像条蹦出水面的鲤鱼,扭动着身子大喊,使成素险些抱不住。脖子连着脸,也涨得和鲤鱼一样红。
“听见了吧?他想去,我劝你还是去给怀王传信,说你要带他去见王妃。要不然他有得闹咯。”蒋医抱起双臂,看热闹不嫌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