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刚到嘴边,她却说不出来,硬生生地改成了另一句。
谢承思终于不与她唱反调了。他伸出手来,隔着衫裙,试探着触了触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摸到了吗?它偶尔会动,但现在好像没动……”降香期盼地看向他,撩开衣裳,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整个手掌,直接贴在了自己的皮肉之上。。
“哼,动来动去干嘛?还没出声就要闹事?不动最好,才勉强算是懂事。”
谢承思嘴巴虽硬,手上的动作却轻,缓慢地张开了五指,在她的肚腹之上,细细地摩挲着。
他的指尖缠着一根丝线,丝线细如牛毛,单用眼睛无法分辨,丝线的另一头,牵着降香肚子里的东西。
此时,它仿佛变成了真正的孩子,双脚并用地从她肚子里钻了出来。降香不记得她是怎么抱起孩子的,但她确实又抱着这个孩子了。
它好像变轻了,或者是周遭的混沌变重了,抱着它,她仍然是漂浮着的。
没办法坠下去了,尽管她努力地伸出双脚,想要触到底——底部却是厚重到板结的云雾。
还好有这根丝线。
丝线牵住了孩子,所以它虽然身处混沌,却不会空茫无依。
而幸好她抱住了孩子。
牢牢抱住。
不能撒手。
*
谢承思还是没回怀王府。
那日稍晚,他不情不愿地告诉降香,他腿伤了,是因为使用过度,引得余毒发作——但这些毒量已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了。
也不是不能走动,只是需要将养。
且他还有事要处理,暂不能归家,让她自己回去,而他则是等腿养好了,再回王府。
还强词夺理说,他本来不想让她知道他腿又伤了,但她既然亲眼看见了,也该满足了好心,乖乖家去。还要听他的话,想出门,要先同他商量。
缬草被谢承思撤了职。
但他还是会同成素、甘松等人一道,日日都来王府主院中点卯,陪降香解闷。
然而,缬草对降香的态度,愈渐恭谨——只见府卫对王妃的尊敬,不见任何老交情。
降香全看在眼里。
她知道缬草这是失意气闷,是畏于怀王威势,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他随成素、甘松一道来,并不出于本心,或许是向怀王表忠示悔,也或许是谢承思迫使他来的。
她不想让老朋友为难。
于是私下里同成素商量:“成总管,你们不必来这么勤,我闲时有事可做。”
成素他们少来几次,缬草也能少痛苦几次。
其实降香这么说,并不全是托词。
她确实有了新差使要做——除喂养鹦鹉以外的差使。
她要学掌家,担负起王妃的职责。
此事对降香来说,并不难。她原先也是怀王府卫之中的关键人物,于看账御下等琐事,经验丰富,只要大略熟悉王府情况,便能得心应手。
因此,她主动向谢承思提起它。
而谢承思本来是不太乐意的。
“你的身子不行,你难道不知道?等孩子生下来,人养好了再说!”他这么骂她。
降香却急于找些事情做,竟难得地坚持争取:“我、我想试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中有声音在回响,告诉她要让自己忙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样是哪样?是胡思乱想。
而去年前年的时候,她被谢承思关在东跨院里,人更加清闲,却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
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反正也不想弄清楚。
那就不要弄清楚。
最终,谢承思还是答应了降香。
但他并没有让成素将府中事务交给她,反而让她先学着与京中的贵人交际:
“我王府中的事务,都由成素负责。你都会,也都知道,这都是些体力活,不需要额外学。所以这些事情,等孩子生下来,身体调养好了,再去接。至于现在,可去认识些官员家眷,这也是王妃要做的。”
降香只是想找事做,并不挑活。
便依着他的话去尝试。
好巧不巧,她还没决定好,要先和谁套近乎,便有一位新客人,自己找上了门。
想要拜访之人,不是怀王本尊,竟是降香这个新出炉的王妃。
客人是温相的女儿,温从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