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看向自己的双手。
双手正规规矩矩地平放在大腿上。
她没说话。
直到长公主施施然离开,她都没说话。
*
长公主走后,降香搬出了王妃的身份,不顾府中人阻拦,闯入了蒋医的宅子。
缬草恰巧不在,府卫中群龙无首,又多是降香的旧识,根本拦不住她。
至于总管成素,虽然带着人前来,极力阻挡,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名内官,论力气和功夫,都远不如降香。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
最多派个脚程快的小徒弟,前往蒋医处报信,以作亡羊补牢之用。
他昨日收到消息,说殿下受伤,要他和府卫一道,定要瞒着王妃。
可缬草这个头领,偏偏这时不在!坏就坏在,缬草不是他的手下,他怎么管的住他的腿?
成素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但愿怀王殿下不要怪罪。
降香的动作,还是比成素的内官徒弟快一些。
她本就熟悉京各处道路,再者,她为怀王侍妾时,日日出门闲逛,原先已有些淡忘的记忆,更深地印入了脑中。
守在蒋医门前的人,是谢承思另外支出来的禁军。
他们不知怀王府之中种种门道,见着降香亮出王妃玉牒,便立刻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
还专派人引着她往里进。
降香见到谢承思时,他身边侍奉的仆婢全不见了,只剩下坐在一旁的蒋医。
蒋医正盯着面前的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药罐,药罐里煎着汤药,他拿一柄蒲扇,控制药罐底下的火候。
至于谢承思。
他端正地坐在里间的床榻上。
双腿上方方正正地盖着锦被,上身挺得笔直,衣裳也整肃,没见着有躺久了压痕。要么是预先整理过,要么是临时穿上的。
见着降香推门进来,他从鼻子里出气,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也扭到了一边,背冲着她。
降香见他这样,张了张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对她不咸不淡的蒋医,率先打破了寂静:“来了?来了就看看你干的好事。他现在暂时是走不了路了。你反正最会推素舆,好消息,你又可以推个够了。”
“那之后……”这毒不是不会有问题吗?她试过的呀!降香心里的想法,没有经过脑子,就从嘴里冒了出来。好在她及时停下,话只说了一半。
她的面上再次露出了那种茫然又焦急的色。
她不是大夫。她不知道毒的后果。她很怕后果不好。她最怕后果不好。她为什么怕?又不是她的后果。
又不是她的后果,她为什么怕?
但这不怪我啊!这怪我吗?好吧就算这怪我……
我只是我只是……
谢承思背对着她,只有蒋医看见了她的表情。
蒋医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可是他刻意忽视了这一点。
低着头继续煎药。
药罐的盖子被里面的水汽顶起来,噗噗地跳动,水汽顺着盖子边缘的缝隙飘散出来,药味充满了整间屋子。
连谢承思床前燃的香塔,也压不住这种苦涩的气息。
谢承思挥了挥鼻尖的苦味,终于转过了身。
他没看降香,只是嫌弃地指着蒋医,回他方才的话:“好了好了,你少说些废话,你今日的灸治不是已经结束了?你把药给她煎,你可以走了。反正你跟我也处不来。”
谢承思养着他,又付了他诊金,自然说什么是什么。蒋医还乐得轻松。
他站起身,将蒲扇交给降香,吩咐道:“等水煎至叁分,便可熄了炉子,盛药出来,喂他服下了。”
一句话也不多言。
“记得关门!”谢承思在他身后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