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鹦鹉,推素舆、养鹦鹉的降香,以及送鹦鹉的高玄弼,当然全到了场。
长公主邀请谢承思坐主位,坐在她旁边。
降香便不能随侍左右了。
待摆好谢承思的素舆,她便拎着装鹦鹉的鸟笼,打算往仆从歇息的地方去。
“等等!”
降香刚转身,就被谢承思叫住。
“鹦鹉给我。”
“这……”降香有些为难。殿下怎能让一只畜生与人同席?虽然这畜生通人性,可它毕竟是只畜生。
她虽然深知殿下行事出格,但万万想不到,他竟能任性到这般地步。
“你下去吧。二郎要什么,你就该给他什么,怎的这般不机灵?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随他喜欢。”
谢承思还没来得及出声,身旁的长公主便替他做主,要打发降香走。
降香看看长公主,又看看谢承思,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愣着干什么?姑母叫你做什么,你照做就行了,真是不机灵!”哪里只是不机灵,简直是笨死了!
后面的话谢承思没说。在人前要给她留点面子。
“是。”降香垂下眼睛,将鹦鹉笼子打开了。
谢承思引着里面的鸟儿,立在他的小臂上。等它立稳了,才又开口吩咐降香:“好了,你走吧。”
“是。”降香这才离去。
“你怎么毛手毛脚的?等菜到我口中,都凉了!怎么吃?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衣裳,一点都不利索!袖子垂得那么老长,手上还带着镯钏,竟敢担布菜持着的活计?就不怕污糟了羹汤?到底是来伺候人的,还是来比美的?。去喂我的鸟儿,我都嫌你不利索!”
降香走后不久,谢承思便对着身旁侍立的婢女,大发雷霆。
婢女是公主府的下人,看样貌衣着,或许是颇得重视。
抑或许是,长公主专门养来,送予席间诸人寻欢用的。
尖尖的小脸,纤细的身形;嫩绿的衫,鹅黄的裙,用料做工皆考究。更别提头上簪的金钗,腕间叮当作响的玉环,以及腰上系着的,压裙的佩。
别说一般的官家女郎比不上,甚至像是公主府中的副女郎了。
但谢承思偏偏不买账。
降香不在,谁侍奉他都不满意,总有各种各样的挑剔,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刁难。
那婢女被他臊得满脸通红,眼里蓄上了泪。
弱柳扶风,楚楚动人
可这并没激起谢承思的怜香惜玉之心,反使他更加不虞:“我的鸟儿饿着肚子都没哭,你倒先哭起来了?看到前面那盘点心了吗,整盘端来给我。”
点心到了面前,谢承思拈起一块,掰成小块,当真喂进给了臂上停着的鹦鹉。
一边喂,一边同身旁的公主闲话:“姑母,不是侄儿冒昧,实在是你府中这些人,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下人是伺候人的,怎么养得这般娇滴滴。”
装傻充楞,不解风情,假作对此女的用处,一无所知。
长公主纵容他,慈爱地笑:“好,好,姑母知道错了,二郎说得都对。姑母给二郎换个人来。”
谢承思:“这还差不多。”
正当此时,有位唇红齿白的粉面内监,匆匆地跑来。
胳膊弯里抱着一柄拂尘,洁白的尾巴毛,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一荡一荡。
他也不行礼,只将红艳艳的嘴唇,凑到长公主耳边,缠绵悱恻地说了几句。
逗得长公主以袖掩面,咯咯地笑。
谢承思离得近,看得也清。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还没完。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皇帝来了!我立刻叫人去迎。”长公主刮了刮那内监的鼻子,语带宠溺,“怎么叫你来通报了?”
引得那少年内监恃宠生骄,将头往长公主的怀里拱去:“我想殿下了,便来了!”
“哎呦呦,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家伙!”长公主又忍不住笑起来。
一阵“心肝、宝贝、好人”的乱叫。
谢承思见状,伸出二指,一把捏住了臂上鹦鹉的喙。这些东西,它可不能学。
瞎学一气,好好的小鸟,也容易学坏。
终于闹够了,长公主扶了扶髻旁歪了的几只簪子,清清嗓子,朗声对着席间宾客,宣布了天子驾临的消息。
皇帝来得很快。
舆车到时,所有人齐齐下拜,山呼万岁。
皇帝从高高的御辇走下来,背着手,笑容满面:“诸位且平身。”
“幼明为吾家二郎办筵,朕身为二郎的父亲,自然要来看看。不知幼明,欢迎不欢迎?”
幼明是长公主的闺名,如今也没多少人能叫了。
“欢迎,当然欢迎,陛下赏光前来,是我公主府的荣幸,当真蓬荜生辉!”长公主也笑,热情地起身去迎。
“阿耶!阿耶坐我这里!”谢承思不良于行,只能伸长了脖子,急切地招手呼唤。
他手上停着的鹦鹉,也识情识趣地跟着呼唤:“阿耶!阿耶坐我这里!阿耶!阿耶坐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