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回答,张咏淯开开心心地笑出声,惹得我又抬起头:「嗯?」
他笑得开朗,一副理所当然地答:「不弄出几个风云人物就不叫老师了。」
……那有必要挑我吗?
我闔起桌上的二十六孔夹笔记本,无奈地看着他:「老子只想当平凡人。」
没有听错没有看错,我说的就是老子,就算很多朋友都吐槽我徐灿云活脱脱就是个女孩子,就算我也知道我妈生给我的娃娃脸不适合以「老子」自称。
我就爱讲,咬我啊?
他却不似其他人诧异我的自称,只是逕自地笑:「平凡人又不用当。」
我不以为然,沉了沉眼瞼,单手支颊望向窗外:「嗯,是吗?」
或许是被我的阴暗影响了些许,他淡淡地补了一句:「对我来说。」
我却笑了出来,如你当时在捷运上自嘲的笑:「呵、或许是对很多人来说。」
对很多人来说,却不是对我来说。
我只想当个平凡好学生,从小学开始便是这样决定着,成绩耀眼、品行优良,我自认这些是我的骄傲。
一场车祸,我昏迷养伤了太久,然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它夺去我原本的耀眼,却逕自赋予我我不要的光芒,它夺去我原有的所有活力,徒留我现在无奈地体虚。
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么?
算了吧。
张咏淯看着我,若有所思:「是吗,我的想法通常跟别人不一样。」
闻言,我轻轻勾起嘴角:「敢坐到我面前,就足以说明了。」
我不是没听到旁人的私语,讨论着我异于常人的沉静,因为我一进教室的冷脸而擅自替我贴标籤。那也是我要的,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走完这三年高中生活。
或者该说,我已经生疏了群体生活,也不想再花心思熟悉。
「也许吧,我觉得你还挺有个性的。」他浅淡说着,我的视线由窗外的天空移到他身上,因为他的话而微微扬起唇角:「是么。」
他也笑了笑:「当然啊,身上的气质、就很特别。」
「气质。」我不禁嗤之以鼻:「我妈听到应该会笑死。」
「别这么说呵。」
「是真的。」我的唇边依然带笑,视线瞟向摆在桌角的小玻璃瓶,突然又想起你。
原来不是只有你会试图想踩进我围起警戒线的禁地,世界上的怪人、果然不只有你跟我。
在捷运上,我看着手中的玻璃瓶,再抬头看你,你笑得温柔。
我无奈叹口气,有些松下了心里的防备:「你是真的感觉不到我不想跟你走得那么近?」
你的笑容有些僵住,随即又恢復原本的温和,抬手扒了扒深褐色的短「灿灿,感觉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嗯,我知道。
可是你这样是白费工夫,我也知道。
我静静看着你,没有回答,你接着继续说:「可是我想再看见那个灿灿。」
我一愣,你的笑意不退,拿过我手中的纸盒,抽出里面的小卡给我看。
十二月十九,特徵:讨厌固执擅自决定,诚实的人;含意:学问、家庭、精充沛。
「现在的灿灿,一点也不精充沛啊,这怎么行?」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到底哪来的兴致管我这些?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怪,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很怪。」
「……」我依然看着你,半声不吭,你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或许也不知道,可是从那次沙滩遇见后,老妈公司旅游或聚会什么的,我都看着你喔。」
……你变态么?
「欸,至少也说个什么吧,感觉我在自说自话啊。」
不是一直就是么……
我无奈叹口气,放弃式地听着心里的墙在坍塌,这莫名其妙的男生,彻底击溃我的顽强抵抗。或许该说,因为我本来也就偷偷注意着你,所以现在、我千头万绪兜在一块儿。
我抿抿唇让已经乾涩的唇瓣稍微湿润,浅浅开口:「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因为灿灿太特别了啊。」
「嗯?」
「明明即将变成小高一了,你的脸看起来还是很国中生啊。」
……老子就是娃娃脸咩你怎样。
「不过、这样一张脸,眼却是那么不示弱,明明看起来是很体弱的你,却透着种坚毅。」
「……不示弱,坚毅。」
「这样的灿灿,不注意很难啊。」
你看着我认真地说,我终于把视线从你身上移开,心跳乱得不像话。
你明明不是在对我告白,我却有种被告白的难堪,难堪之后,却感到无比开心。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徐灿云。
然后、捷运到了站,走出捷运车厢,我从包包里拿出你的纸盒,看着走在我前面只有一步之距的你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气,点点你的背:「欸,叶宇修……」
你停下脚步转头面对我:「怎么,我走太快了吗?」
我摇摇头、抿唇,抬头看着你、递出手中的小纸盒:「我、呃,这是你的。」
你诧异地接过我手中的纸盒,我低下头,不知所措。
总觉得、你似乎很开心,因为我送的纸盒而开心,然后、我也跟着开心了。
因你喜而我悦,因你伤而我悲。
那一段曾经,是这般单纯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