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她愣愣地一字一字缓慢道出,「是在害——」
「我不怕!」在穹高声反驳,双手紧揪裤管的动作仍出卖了他不想被看透的心情,「我没有在怕!你干嘛没事说我害怕?」
想不看穿这孩子真的好难。「……想不想牵手?」手心向上递出,她耐住性子等他。自知辩解无效,在穹皱着脸嘀咕半会儿,终归还是走近,十足艰难地将他的手放上叶鸣的。
「姑且让你牵一牵。」
她假装没听见他这句话,轻问:「先前刚看完电影,还留在厅院里没离开时,我看你正常得很啊?该不会是走夜路吓到你了?」
在穹懊恼地抱头低吼,像在气自己掉在厅院座位上没带出场的男子气概。跳脱正面答覆,他选择径直回问叶鸣:「你怎么不怕?」
「每个人害怕的事物各有不同啊。」她回眸一笑,两人重新迈开步伐。走在前面的叶鸣向后牵着跟在后头的在穹。
「我看你什么都不怕。」他说。
「当然有了。」
「你怕什么?」
叶鸣说得云淡风轻:「我怕我们误解了摊在眼前的一切事实。」
「我们?」
「这不是只有我会犯下的错啊,不是吗?」语调同时包含着空灵与深沉,手指轻敲在穹的指关节,「我们都误会了某些事,看漏了某些重要的镜头,甚而找到了不是解答的解答。」
「……你是指……」在穹认真一想,「我俩刚才看的电影情节吗?」
叶鸣将目光放得深远,「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回家就好。回到家,就不用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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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睡意仍被思绪挡在门外的两人回到了在穹的家,他背对叶鸣架起画布,后者则坐在他房间的地板上,双手环抱膝盖,昂首凝视他调和顏料。
「你打算画些什么?」
「那部电影的延伸。」
本想讥笑他胆小的叶鸣嚥下口中话语,吃吃地笑了起来,在穹回头瞇起双眼,意味深长地道:「你在心里偷偷笑我,对不对?」
「我在想,」她恬然说,「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感受到有弟弟的陪伴,真好。」
在穹转了转画笔,「你是独生女?」
「是啊,我父母曾试过要再生一个,可是后来忙着工作和照顾年幼的我,渐渐地就打消念头了。」
「他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他问,右臂的肩胛骨和肌肉随着作画起伏于衬衫之下。
「大学同学。」
「我父母也是。」在穹一笔一笔刷出亮珊瑚色的弧线,「大四时就同居,毕业三年后就结婚了。」
「那你呢?你将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嗯,看你啊。」他耸耸肩,轻松随兴地回。
「……这样啊。」
当晚盘旋于叶鸣脑海里的就是这句话,在她熄上灯并倒入床铺与枕头的怀抱里时,她闭上眼,却只看见比睁眼时更为明亮鲜活的画面。
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自家卧房一隅,书桌和书柜皆沉静地睡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下;闭上眼,看见的却全是她身在电影院前方、寻找在穹的记忆残像。
人们来来去去,形成一条黑白静流淌过她与在穹之间。多馀声音全被抽空,徒馀具保存意义的音调能成为她心里音轨的一部份。她的双眼带领着她找到在穹,停驻其上便不再动摇,其他人只是由光影和色彩混杂而成的模糊影像,慢动作行经叶鸣凝注目的轨跡。
一切似乎都慢下来了,全世界只剩下她和在穹是静止的。土地在他们脚下和缓呼吸,这是只有她才能感知到的变化。
闭上后才有办法睁开的双眼聚焦于在穹身上,他轮廓清晰、色调匀和鲜明,灿烂到像在隐约发光;微敛着眸俯首等候,平静无波的面容几乎是在告诉叶鸣他还没察觉,还没察觉她的到来、她的目光以及她的存在。
芸芸眾生之中,她的眼睛只追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