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围着卡车转了一圈后,看到卡车副驾上下来了另一个男子,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骨架匀称体格挺拔,留着利落的寸头,一身没有任何标志的迷彩服外套着件保暖的棉服,背着一个大行军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径直走到了大鬼面前,快速敬了个礼,用流利的墨德兰语说:“团长你好,我叫伊恩,是悖都驻北夷陆军司令部派来的联络员,之前在摩斯少校的团里担任通讯兵的职务,我将在这里尽职直到你们任务结束,请多多关照。“
虽然语言同宗同源,但大鬼只听懂了大概,便草草回答:“哦,那边还有几间小木屋还空着,你随便挑一间没锁的住吧。”
伊恩点了下头,紧接着便将手里密封的箱子递给了他,随后又拿出了一个玻璃板似的仪器,“这是摩斯少校交给你的定金,请清点一下,没问题的话请在这个仪器上按手印。”
卡车卸完货后就离开了,伊恩背着装备独自去找了一间屋子。说是木屋却几乎是个空架子,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好在他带了露营的全套装备,很快就在里面扎了个帐篷。
整理好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敲他的门。伊恩打开一看,门口站了个黝黑的壮汉,说奉团长的命令,要带他熟悉下营地。
壮汉名叫罗煞,是团里一个营长。他的口音听着十分耳熟,伊恩稍微一打听,对方竟然和他是一个籍贯,都是从北夷南边的一个叫拉贾的省份出来的,两人顿时一见如故,热络起来。
“所以,你为什么加入悖都军?别误会,我就是好。”
“其实战前我家就是地下组织的成员,我父亲那时是个记者,因为公开揭露王室丑闻而被暗杀,组织也被捣毁,我被迫逃亡,只能说悖都军收留了我吧。你呢?”
“当然是为了钱啊,”罗煞爽快地回答,“当初就是为了钱组了个团伙,在老家干抢劫的勾当,后来流窜了好多个城市,东躲西藏也不是办法,最后只能走上条路了。这里至少有饭吃有地方住,还有武器能干大事,比留在战区任人宰割好多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罗煞带他找到了营地的厨房、厕所和浴室、医疗室、洗衣间、库房和一些公共活动场所,直到走到了营地最偏僻的角落。伊恩远远就瞥见了那栋看上去比别家都要大的屋子,屋檐下放了几棵仍有绿意的盆栽,还带了个整洁的小院儿,积满了一层洁净的白雪,不像别处随地可见的垃圾。
“那个屋子是做什么的?谁住在里面吗?”
罗煞故弄玄虚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心点别随便靠过去哦,你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夜幕降临的时候,罗煞不顾伊恩的推辞,硬是把他拉去了营地中央吃烤肉。
白天的残雪在路边和屋角延绵不绝地堆积着,屋外呼啸着寒风,湿冷的凉意浸透了他的棉服,激得他打了个寒颤。几百个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三个火塘,他们或站或坐,都拿着倒了啤酒的杯子边喝边聊天,等着火塘边架好的肉烤熟。
四周夜色深如海底,冰冷而浓郁,无法被视线洞穿。脂肪烤焦的香味肆无忌惮地弥漫,透明的油珠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细响,搔得人从耳道一直痒到喉咙。
大家都忍不住越靠越拢了,罗煞看伊恩冷得缩手缩脚的样子,便毫不客气地扒拉开人群,推着他往里面挤。靠近火塘的地方十分温暖,裸露部位的毛孔一下子舒展开来,他们感到放松了不少,索性就拖了旁边两个箱子,坐了下来。
罗煞不知从哪儿抓来两瓶啤酒,拿牙齿咔咔两下咬开盖子,递给了他一瓶。
这一开喝哪里还停得下来?罗煞被酒精激发,作风越发豪放,和周围的熟人聊得热火朝天,同时一瓶接一瓶地开酒。他自己喝一瓶,就必然塞给伊恩一瓶,一副把他当小弟罩着的架势。
伊恩也不推辞,只是作势小抿一下,然后便拿在手里不再动第二口,等到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便倾斜瓶身,将酒分几次全倒进了泥地里。
虽然有点可惜,但他可不是来这里逍遥快活的。
团里的生面孔很是显眼,上来搭讪的人便越来越多。伊恩惊讶地发现,原来血布谷里面出身于墨德兰的士兵还真不少,对方知道他来自悖都军的阵营后,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大家都是将亡之国的丧家犬,倒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我们血布谷只认钱,不论出身,能一起挣钱就是兄弟。“罗煞大声笑道,圈住了他的肩膀,通红的脸一下子凑到他眼前说:“别客气,哥保证把你招待好。”
一股酒臭扑面而来,伊恩一阵恶心,忙不迭地推开他,反而被罗煞抓住手腕,同时用力捏了一下脸,调戏到:“哟还害羞呢?”
大家哄笑起来,立刻就有更放肆的人接了茬:“别随便搂,人家没准是个雏儿呢?”
“搂都搂了,是男人就负责到底,干脆接进门走全套呗。”
“你们撒炮尿照照自己的嘴脸,来个稍微正经的货色,一个二个就像发情的疯狗一样乱吠,”罗煞察觉到了伊恩的尴尬,提起脚下一瓶酒便扔向了那个士兵:“这还堵不住你的狗嘴?“
对方一扬手轻松地接住了瓶子,放嘴边磕开了瓶盖,不依不饶地说:“我嘴大,这酒瓶口太细,是差了点意思,还得劳烦你亲自来堵。”
“堵你老子还嫌磕得慌!”
在此起彼伏的怪笑声中,后面的对话便越来越不堪入耳。伊恩如坐针毡地看着这群家伙喝得张牙舞爪东倒西歪,数次升起想要一走了之的冲动。悖都军军纪甚是严格,军人吃饭睡觉都井井有条,且在任何地方酗酒都是禁止的,他在悖都基层的军营里呆了三年,早已习惯了那里谨慎体面的作风,从来没见过如此狼藉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