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说,反正上面已经同意我来担任这次试飞的任务,你还太嫩,再等个一两年吧。我没有怀疑过你的技术,不过有了合格的技术不等于你可以……
你根本不了解我为了这天等了多久!你这种人……只用一两句话就抹杀别人的努力,对于你来说接下这个任务不过是多赚取一次业绩,你却根本不想想别人的感受!太自私了!自私!!
丢下这句话便跑的凌驹,一星期之后在空军学院的飞行基地上,亲眼目睹了那架牧羊犬在半空中失控地共振,瞬间左翼层层碎裂,机身也在高速飞行的压力下解体。
换成别人的话,是绝对活不成的场景。事后他知道,这架外型和他们熟悉的牧羊犬完全一样的飞机,实际上经过了大量不成熟的尝试性改良,深藏的隐患在当速度达到极限的时候才爆发出来,根本不是没有过危机体验的他可以应付的。
“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决堤而出的眼泪冲淡了脸上已经干成深棕色的血迹,凌驹哽咽着,头痛欲裂,悲伤的地狱像将他的内脏碾碎再吞噬,他抽搐着的手指几乎要深陷进头皮,想让耳朵中那尖锐的悲鸣停止,米迦勒的悲鸣,尖利地贯穿耳膜和大脑,让他发疯地跟着那绝望之声狂叫。
我竟然第二次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眼睁睁目睹你的机体在我面前毁灭……又是因为我。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就像上次一样,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安然,你一点没长进。”
彦凉叹口气,这才有余裕回想起刚刚太过唐突的场景。那个男人竟然在雪风的“棘尾”将要打中凌驹的瞬间斜插进去,用自己和米迦勒的身躯去和一枚高杀伤力导弹硬碰硬,双翅和机身都被轰得七零八落,就在离m4仅仅两个多机身的距离变成火球。虽然是愚蠢至极的自杀行为,走出这步也实在勇气可嘉。
彦凉淡淡地看着落到深蓝的陆地上,如同被海面吞没的残渣,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脸庞也应该永远成为回忆了。安然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当年脾气乖戾的他相安无事,并且待在一起超过24小时也不会让他心烦的家伙。
“可能的话,下辈子做个没心没肺的人会活长一些。”他在陷入巨大沉寂的空中徘徊,地面升腾起来的烟迹随风飘散,似乎也带走了离去的灵魂最后一丝存在的证明。斜下方的米迦勒还失魂落魄地停滞着,此刻,即使是最蹩脚的敌人也能将他轻易击落。
“不过,看在你的份上,凌驹可以拣条命回去,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话。”
3
当雪风的传感器出现反应的时候,m已经以另人惊愕的速度从贴近地面的低空猛地窜起,喷射口怒放的焰光呼啸着在夜幕中拉成一张荧蓝的长弓。
耳边出地静寂,甚至听得到血液的潺潺之声,在心跳激烈的鼓垂下穿透灵与肉的隔阂。齐洛的每一次的呼吸都几乎带动皮肤的全部细胞开始发热,胸中却像是点燃着冷火,炼狱般的焦灼却又是寒至彻骨。安然的不辞而别让他如梦惊醒,战场可将昔日美景付之一炬,就连浮现在眼前逝去之人的笑颜,也在这杀与被杀的结局中碎成粉末。
“我要……杀了你。”
米迦勒像在窃笑,缓慢的引诱着,要他将身体交付。齐洛被指甲刺痛的手心渐渐放松,不用再刻意自制的感觉很舒服,只需要被她抱在怀里,释放潜藏在本能里的杀欲。
“杀了你!”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瞄准器里雪风的影子,眼角干涩,口渴,血液像是被煮沸,第一次被强加的愤怒,让他从少年到成人都不受贫穷,动荡以及歧视浸淫的心,突然间一片荒芜。
“司令,m4的同步率跌破了45,失去作战能力了,再下去恐怕有生命危险。但是,m的同步率一直在升高………….……7.5……9,已经突破70了。”
“齐洛……”陆威扬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抽象地变化着,他知道这期待已久的觉醒背后是何种伤痛的催发,这代价几乎是摧毁性的,磨灭人性,树立仇恨。因此原本应感到欣慰的事,却反而让紧锁的眉间透露出的担忧终于变得无法收藏,“不能等了,命令针叶强行进入纳靳城领空,掩护他们返航!”
雪风有如被钩住咽喉的大鱼般在天空翻腾,却甩不开m的逼进。齐洛全然不顾后果的穷追猛打逼得久经沙场的迈耶也不得不迂回以避锋芒,就在米迦勒的近身作战优势快要被推上顶峰的时候,彦凉的机体突然插了进来,打乱了他一气呵成的步调。
“到此为止了,你的对手是我。”彦凉望着被逼退后在眼前徘徊了一圈的m,如同一只全身心伺机反扑的猛禽,明显与过去心不在焉般的不稳定有了本质区别。
“他是冲我来的,你别多事。”迈耶对mzero的插手感到不满,自从多年前获得王牌飞行员勋章之后,他从没有过需要多余帮手的时候。
“省省吧,你还没发觉吗?”彦凉冷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感受着m开始积聚的无形潜力,已经足够成为可以寻求刺激的对手,“他会杀了你,不是说笑。”
迈耶一怔,这才发现油表上的指针竟然在缓慢回落。原来在刚刚短暂的交手中,m已经不知不觉射穿了他的油箱,若放任不管,只需几分钟就能逼得他原地迫降。
“给我回去,迈耶。安然死了,你已经达到目的,我不可能再返回贺泽。接下来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事。”
正说到此处,m4接入的通话在耳边响起,凌驹沙哑的声音带着心死般的黯然,不断的失血被他崩溃的意志所纵容,正在磨灭着求生的本能,将存在的意义带入虚无。
“彦凉……杀了我,杀了我吧……”
想要借你的手结束,也许要去的那个世界才不会那么可怕。
“要死你就自己去死吧,胆小鬼。”彦凉冷漠地瞟了一眼就在视线内的米迦勒,口气终于带上没有修饰的厌恶,“杀一个懦夫会玷污我的名声。”
“凌驹,陆教官派来的针叶会来接应你,现在就掉头去和他们会合吧。你要自暴自弃没人拦你,就当安然白白牺牲了!”齐洛终于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之前对方攻击卡士拉的行为,无疑已经突破可以心平气和的底线,“你的命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了,里面有他的价值!不管你是否认为去死是最合适的选择,你已经背负起他的尊严,那么就别再露出乞怜的样子!”
有时候,逃避死亡比迎接它更加痛苦,在昔日信任的东西已背道而驰,内心充满内疚和罪恶感时,活下去才是更需要勇气的道路。齐洛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一个内心世界崩塌的同龄人,战争已经把他们盘剥得够干净了,唯一抓在手心的温情就像北风中摇曳的烛火。
烛光熄灭之时,死漆黑镰刀的垂怜就是这个乱世的唯一仁慈。安然,你也是为了保护心中的烛光而一意孤行地上路吗?那么请用你恩惠给他的生命,抵消你强加给他的痛苦。
“回去啊,凌驹!活着的理由,以后慢慢再找就好,安然他只希望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