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往西去古禹的路,而另一条则是去往江南。照她原来所想,出了侯府便去古禹搜寻父亲的消息。可一路细想来,自己此番行径定是惹怒了戚少麟,等他醒后自然会四处围截自己。
戚少麟何其奸诈,如何猜不到她心中所念,她独身一人,立时前往边关无疑是自投罗网。
天色渐白,她勒紧马缰,往南边纵身而去。
连行了五日,直到马匹也有些吃不消,她才进了衢州城。城门搜查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严苛,靠着那些作假的通行路引,进城投宿倒是不难。
进了客栈,叫店小二喂好马匹,她便到大堂内用些热膳。
此时天色已晚,大堂里用膳的人不多,仅有的几桌都在饮酒座谈。秦玥坐在最边上,点了一碗面细细吃着,竖起耳朵听那些人在交谈些什么。
酒劲上头,那群人便喧闹了起来,吵吵嚷嚷地也听不清说些什么,反而有些让人头疼。
这时她桌前突然走来两人,秦玥不着痕迹地低头吃面,不叫人看清她的脸。
一道苍劲的声音响起:“这位小哥,那边太吵,能否拼个座?”
秦玥头也不抬,含糊道:“请便。”
那两人便就此坐下,淡淡的药味从他们身上飘来。秦玥学了一点药材皮毛,猜想这两人应当是大夫或者采药商。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一个名字后,顿觉口中的面都没了滋味。
“···要不是戚将军,这城外的匪徒还不知有多嚣张,咱们怎会有安生日子过!”一个形貌清癯的男子道。
“可不是嘛,这地方官府剿匪剿了大半年,一点儿成效都没有,戚将军来了不过十日,便尽数铲除匪患。”其余人附和道。
“依我看,论这般能力,也只有当年的秦将军能相比。”男子喝上了头,口齿不清道。
“嘘,这话可说不得,如何用罪将与世子比较?”
秦玥这才想起,戚少麟上次离京剿匪,可不就是来这衢州。那群人还在高声喧哗,她已没了听的兴致,专心吃着面。
倏地桌上另一道清冽的嗓音开口,满是不屑:“嘁,这个什么世子算什么东西,还配和秦将军相提并论。”
年纪稍大些那人道:“不可胡言。”
秦玥暗暗吃惊,想多听几句,却见这两人已谈起了其他。
吃过面她便上楼回屋,洗去一身污浊后,躺上床时她已无力再去担忧其他,一闭眼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秦玥被楼下的吵闹声惊醒,她匆忙起身下楼,无意间听到店内人在讨论城中即将戒严之事。她对这二字极为警觉,原本打算在衢州歇上一两日,闻言立即动身出城。
这一行极为仓促,她并未来得及置办干粮,就连囊中的水也只打了一半。
出了衢州城便是无垠长山,她不敢多歇,一刻不停地继续往南。走过半日后,她再拿出羊皮地图时,发现已辨别不出方向。无奈之下,她只得跟着荒道一直走。
烈日下粮尽水绝地又走了小半日,她双唇干裂,意识也有些模糊。
身下的骏马已疲累了几日,过一处斜坡时负力不足,秦玥就这样滑下了马,沿着坡滚了几圈。
她又困又渴,灼阳晃得她睁不开眼。她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先睡一会儿吧。
意识模糊前,她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少年明朗的语调只说了一个字:
“咦?”
第章 (修)
坑洼不平的马道上,秦玥在一阵摇晃中醒来,鼻间尽是浓烈的药味。
她徐徐睁开眼,视线上方是简陋的车棚,一缕阳光正穿过破隙,打在她脸上。她偏了偏头躲开,猛然撞见肩侧一张清俊的面容,挺鼻薄唇,棱角分明。
酣睡的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离她不过几寸的距离,呼出的气息正喷洒在她耳畔。秦玥倏尔往后退,一头撞到车壁上,碰出一声响。
男子被这动静吵醒,浓长的眼睫动了动,露出一双明澈的眸子。他看了一眼秦玥,才睡醒的嗓音还有些低哑:“你总算醒了。”
秦玥靠紧车壁,竭力稳着声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自己在山里迷了路,摔下马后便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意识尚存前,似乎是有人出现在她眼前。回想他方才的语气,她总觉得这声音在哪听过。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是昨夜在客栈与她同桌的两人。
这人言语间俨然还对父亲十分尊重。思及此,她不禁减了些许不安。
狭窄的车厢里装了不少药材包裹,留给人躺的地本来就不多,男子身形高大,便占了一大半,留给秦玥的只有小小一片。乍一看去,她像是被挤在了一角。
男子却不甚在意,混不吝地搭起一条长腿,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道:“我救了你,你怎么还一副质问的语气?”
秦玥哑然,她的确有几分防备之心,可说话时绝没有质问的意思。虽摸不清这人是好是坏,但他毕竟救了自己,她抿唇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好了,逗你玩儿的。”男子打住她的话,继而道:“我叫裴洵,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捡到了你,再一路背着你上了车。”
秦玥见他说得坦率,也开口自述道:“我叫许昭,多谢裴兄弟相救。”
许昭便是她路引上的化名。
裴洵自然就问起她晕倒在山中的缘由。秦玥编了一个父亲去世,被恶毒继母折磨,忍无可忍后逃出家门的谎话。
本以为这人会多追问几句,谁知他竟是微微挑起眉,略惊讶道:“你也是跑出来的?”
也?秦玥眨着眼看他。
裴洵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别扭地揭开话头,接着问她:“那你打算去哪儿?我们这车可是去惠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