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怔怔地看了戚少麟半晌,见他无半分玩笑之意后,漠然别开脸。
若是做戏,这世子未免也太豁得出去了。
她不再理会这人是装傻还是充楞,拖着浑身痛意站起。悬崖地势陡挺,不能折返上去,她迷茫地四下看了一眼,随意挑了个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身后窸窸窣窣地响动,秦玥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戚少麟隔着十几步跟着她。许是手上受了伤,他右手环抱左臂,走得十分艰难。
秦玥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涩开口道:“别跟着我!”
戚少麟闻言停住了脚步,离她远远地,面色委屈地低下了头。
秦玥没有再搭理他,继续往前。此地荒无人烟,无水无食,若是再走不出去,恐怕两人就要葬身于此。
她竭力加快了步伐,就是死,她也绝不和仇人死在一处。
暮色渐近,再走下去只会更危险,秦玥停在一颗大树下,准备就在此将就一夜。她靠在树干上,看着不远处面向她侧躺在草地上的戚少麟,心绪烦乱。
这人赶也赶不走,体力又远胜于她,她摆脱不了,只能任由他像个狗皮膏药黏在身后。好在他只是跟着,没别的行径,否则自己也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想着想着,饥渴交迫下,她闭眼睡了过去。
荒野的清晨寒意森森,秦玥缩了缩身子,只觉身前暖烘烘的,胸口似乎也有什么在蹭动。她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到自己前襟上黑乎乎的脑袋时,睡意尽数褪去。
猛力推开身上的人,她抓紧被扯乱的衣襟坐起身,趁那人还在愣之际,一巴掌狠狠地甩了出去。
戚少麟长得人高马大,模样也是男儿的俊朗,可偏皮肤生的白皙,秦玥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他脸上立马泛起红痕。左脸淌血,右脸发红,加上滚下崖沾上的尘土,他此时狼狈不已,没了半分贵公子的气质。
发泄过后理智回拢,秦玥看着对方被打蒙在原地,有些后怕地与他保持距离。荒山野岭,若是把他惹怒,本性毕露,那自己就是死在这也没人知道。
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戚少麟不解地注视着她许久,最后眼角微微发红,捂着脸委屈至极地道:“娘,我饿。”
秦玥听后呆滞了片刻,想明白他方才的行径后,脸上不自觉地发烫。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他娘了!
她警惕地看着他,刚想开口骂他几句,一张嘴便发现自己口干得发不出声音。恶狠狠瞪了一眼他后,她站起身继续走,费力地吐出一句:“你离我远一点。”
相较最开始的地方,现下四周的树木已经茂盛了许多,找到水和食物的可能性也较大。
秦玥满怀希望地走出了一上午,依旧只能看到山峦树木。
念想落空后,她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任凭烈日炙烤,内心悲切又无可奈何。她没死在敌人手里,最后却要暴尸于这荒山。
她双唇干裂,思绪混乱,闭眼无力地倒了下去。
昏沉中,秦玥感觉到有一道阴影罩住了她,然后她身子一轻,颠动少时后,到了一个阴凉的地方。
有人摇晃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前面的没有听清,她只听到一句:“张嘴。”
丝丝凉意流入她唇间,她顺从地张开嘴,甘甜的清水润湿口腔,缓缓抚平了喉中的干燥。
戚少麟喂了昏迷的人半壶水,眼见她睫毛颤颤巍巍,快要睁眼时,立即退开几步,顶着烈日坐在树荫外。
秦玥唇角还留有水渍,看着骄阳下慌张无措的戚少麟,以及他手中握着的水囊,冷硬的态度不由得柔和了几分,“你坐进来。”
戚少麟听了这话眼一亮,忙不迭站起身,跨大步挨到她边坐下。
秦玥蹙眉,“没让你坐这么近。”
“哦。”戚少麟略失落地往后挪了半步,肉眼可见的几寸距离。
秦玥的视线先停在他手上的棕色水囊上,想来这是一直挂在他腰间的,往上看到他同样皲裂的嘴唇时,忍不住问道:“你自己没喝水?”
“我···我留着给你喝。”他目光赤诚,心思坦荡。
秦玥心中一动,色不自在道:“我不喝了,你要是不想死,赶快喝一点。”
戚少麟听话地打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他的吞咽上下滚动。他喝完盖好塞子,往前一递:“娘,你拿着吧。”
秦玥没有接,而是审视般地看着他,“你真不记得我是谁?”
她不信以戚少麟的身份心性,能做出认她做娘这般荒唐的事来。
秦玥自父亲定罪后便离开了京城,幼时对戚家的印象已经不多,所了解的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她隐约记得如今的永安侯夫人并不是世子戚少麟的生母。现下看来,这戚少麟多半是幼年丧母,思念过度,才会在撞坏脑袋后误把自己认作娘。
“我当然记得,你是···”他余下的话被秦玥瞪了一眼后,收回了肚子。
“那你记得你是谁吗?”秦玥又问。
“戚少麟。”
看来没有完全忘记,只是有些痴傻,心智像个孩童。
走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秦玥自认在这荒野,她孤身一人走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有戚少麟同行反而有几分希望。她决定暂时不去想他到底是否在骗自己,先放下两人的恩怨,等出了这地方,再摆脱他也不迟。
在她沉思之际,戚少麟抱住左臂低声哼哼了几声。
秦玥想到昨日他醒来后也是这个动作,大抵是受了伤,“你手怎么了?”
这句话像是开了戚少麟的诉苦闸门,他侧过身子,举起手臂,口中嚷道:“我疼!”
他本来就离得近,这一番动作下来,几乎要和秦玥贴身。她垂下眸子,看到他后臂白色衣料下,有一条指长的伤痕。伤口锋利整齐,是被剑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