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世子?秦玥额角抵在冰凉的地面,有些志不清地回想这个称呼,忽的明白是谁后,苍白的手握紧了身下的稻草。
最后一丝精力殆尽,她终于顾不得其他,松手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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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峪城外马蹄声震响。一队人行至城门前,不消他们叫喊,守城士卒急忙开门相迎。
十余人挺身马上,个个黑衣长剑,唯独为首之人银白锦袍系同色披风,腰间缀有白玉。他的面容在夜色下虽看不真切,可那一身的凛冽狠戾却是挡不住。
庄远走出城门疾步上前,行了一礼,“世子。”
“人在哪儿?”戚少麟挽起手中的马鞭,淡淡问道。
“在狱中。”庄远语气中透出不可察觉的激奋,“此次除了刘雍外,还抓到一人。”
戚少麟听他这么一说,色微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常锋的女儿。”
“秦常锋?”戚少麟先是蹙起了眉头,而后露出些许笑意,“带我去见见。”
“是!”
庄远自小跟在戚少麟身边,对他的脾性也摸清个七八分。外人都说他外貌长得肖似已故的侯府夫人,挑不出一点差来,而桀骜狠厉的性子却与侯爷一脉相承。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朝廷要案便办了好几桩,手段非比常人。
刘雍是他们追捕已久的逃犯,他们费了不少功夫,跑到这峪城才捉住。可就世子的反应来看,这人在他心中不及秦常锋的遗女重要。
想来也是,秦常锋十几年前因谋反罪被判举家问斩,就剩下这么个女儿,当年留下的疑窦都在这女子身上。况且侯府中曾有过传言,说原夫人的死与秦常锋有关,也难怪这么些年世子总是费力四处打探她的消息了。
一进牢房,空气中弥漫的霉湿腥臭气味让戚少麟面色寒了几分。
庄远知晓主子素来爱洁,不喜这脏污的地方,只得加快了步子。
到了监房外,透过木栏间隙,戚少麟负手细细端量着里面趴在地上的人。她一身灰色男衫,不合体的衣裳靠着腰带松松挂在身上,束起的青丝散乱,落下几缕覆在面上,让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门打开。”
狱卒连忙上前,手脚麻利地开了锁,等世子进来后,十分有眼力见地从一旁的木桶中舀起一瓢水,泼在了罪犯脸上。
被冷水猛地一激,睡梦中的秦玥清醒了过来。她刚睁开眼,就被屋内明晃的火光刺地不禁抬手遮目。铁链在这动作间碰击出清亮的响声,她白净的手腕在粗厚的镣铐下更显纤弱,好似经不起一折。
戚少麟踱步到她身前,毫无耐心地提脚抵住她的肩,脚尖微微用力一抬,促使她翻身面向众人。
靴面贴近,秦玥惊惧地本能向后躲。
这一动作惹得戚少麟不快,脚上动作一变,转而用力的踩上了她的右肩。
剧痛使秦玥禁不住微扬起脸轻呼一声,清丽秀逸的脸上露出难耐之色,若是叫常人看了,不由得生出些怜香惜玉的心思。可惜此时牢狱中站着的个个性情凉薄,只是噤声冷眼旁观着。
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向下滑入衣襟内,秦玥眼上蒙了一层雾气,咬牙冷冷地看着上方模糊不清的人。
观摩够了她的窘态,戚少麟才收回脚,垂着眸子居高临下道:“秦常锋之女,怎么这般没用。”
一旁的狱卒心下唏嘘,想当年秦常锋也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可如今亲生女儿遭此羞辱,不可不谓因果报应。
肩上痛觉稍减,秦玥忍着想要揉捂的冲动,蜷着腿半坐起身,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戚少麟瞧着她蓄在眼底那滴要落不落的泪,蹲下身与她平视,似笑非笑道:“难道是个哑巴?”
“你要杀便杀。”秦玥迎着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清冷开口。
“原来不是。”戚少麟略微惋惜,他缓缓站起身,像是逗够了玩物,心满意足地朝外走,边道:“也对,少说些话留着力,等到了京城,有的是花力气的时候。”
他这句话乍一听不明就里,屋内侯府里的人可再明白不过。府中那一套刑罚受下来,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壮汉,哪个不是浑身脱力,更遑论眼前这柔弱的女子了。
一屋人随着他的离去骤然散尽,只余秦玥一人置身黑暗之中。
出了牢房,戚少麟开口问庄远:“怎么抓到的?”
“我们在邻县捉捕刘雍时,发觉她与另一男子可疑,经过搜查,发现她是女扮男装,身上还有这个。”庄远自怀中掏出一枚半掌宽的令牌,递到世子眼前。
戚少麟接过看了一眼,磨损严重的牌面上还隐隐能认出秦常锋当年的封号,“另一个呢?”
“那人身手了得,属下无能,让他负伤逃跑了。”
“无碍,留下这个足够了。”他说完将令牌抛给庄远。
庄远暗暗讶异今日的世子怎这般好说话,顺口问道:“那我们何日出发回京?”
“明早。”
峪城离京千里,庄远明白他们此番在外已经耽搁太久,带着几个犯人,停留越久越危险。更重要的是,过几日就是老夫人的忌日,再不启程,便要错过拜祭了。
“明天你让元景走前面,确保一路无虞。”
庄远和元景是自小跟在戚少麟身边的心腹,能力出群,是他最为亲近信任之人。元景为人稳重,办事妥当,所以有什么要紧的事都是他去办。
受到轻视的庄远酸溜溜地应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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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一亮,庄远就命人将囚犯装车上路。
秦玥与刘雍的妻女同乘一辆囚车,经过昨夜的休整,她恢复了许多,只有肩上的伤在颠簸中隐隐泛痛。骂了一声罪魁祸首后,她闭眼继续靠在车壁上,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