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书淮还朝,皇帝便有敲打他的意思,王书淮也不慌不忙,晚出早归,陪妻逗儿,享浮生之乐,不少朝臣看出皇帝与长公主卸磨杀驴,暗中对这位帝王心生不满。
然而就在天禧十二年开春的当口,该是西楚约定交付最后一批马匹之时,只是西楚骤然撕毁协议,突然将大晋过境的商户给扣留,打着大晋给了假丝的借口,不予兑付马匹。
此举彻底激怒了朝臣,若是忍气吞声,邻国只当大晋好欺负,长公主与皇帝商议后,下旨出兵西楚,然而,西楚早就有备而来,前三次战事,大晋节节败退,相继丢失了两处边境要塞,朝廷震动。
西楚主帅正是曾经的靖安王世孙,如今的靖安王孟鲁川,孟鲁川忍辱负重苦心谋划三年,只为一雪前耻,大晋悍将相继败在被割了舌的孟鲁川手下,朝堂上下一片消沉。
自有胆怯的朝臣提议和谈,为长公主拒绝,
“倘若这个时候和谈,如同战败求和,大晋还丢不起这个脸。”
又有臣子越众而出,陈情让王书淮以监军的身份提督军务。
“那孟鲁川曾败在王侍郎手下,只要王侍郎赶赴边关,也能一提将士们士气,震慑住敌军。”
“再者,王国公曾是征楚的三军主帅,西楚人对王国公既敬且畏,让他的后人出征西楚,是不二选择。”
放王书淮去边关,无异于虎入深山,长公主和皇帝都心存顾虑。
只是时局不容他们思量,战事吃紧,第四次败仗消息传来京城时,国公爷暗中授意镇国公上书让信王奔赴西南边境抵御西楚。
年迈的镇国公在清晨廷议时,叩在奉天殿门槛外,提出此议,而这份折子长公主想都没想拒绝了,西楚入侵的同时,蒙兀也遣小将频繁侵扰,倘若将信王调去西楚,蒙兀必定趁虚而入,届时蒙兀铁骑一路杀至京城脚下,没准重蹈土木之变的覆辙。
谁也不敢拿京城几百万生民开玩笑。
况且长公主更不愿信王手握大军。
如果一定要做选择,长公主宁愿王书淮前去西楚。
就这样,国公爷使了一招声东击西,逼得长公主下令让王书淮以提督军务的身份前往边关。
王书淮这一去又是将近半年,那孟鲁川急于给王书淮一个下马威,屡屡用各种污秽的字眼侮辱王书淮,逼着王书淮出城跟他决战,王书淮反而不疾不徐,慢慢磨掉对方的锐气,至第四个月,也就是天禧十二年五月时,王书淮终于一鼓作气狠狠挫了对方兵锋,夺回了失去的城池,消息传到京城,满朝文武欢欣鼓舞。
战事告一段落。
离着谢云初重生,过去了整整四年,近一年,她和王书淮聚少离多。
只是无论多忙,无论战事有多吃紧,每隔五日王书淮总有家书回来,或买些边关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给孩子,或亲自做了纸鸢捎回,上面画着她的模样。
谢云初每每看着纸鸢也有片刻的失。
丈夫在外头建功立业,谢云初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漕运码头人烟埠盛,欣欣向荣,玲珑绣也已在扬州和金陵开了分馆,俨然成了大晋最负盛名的招牌,谢云初闲下来,又琢磨着做些别的行当。
某一日王书琴被三太太催婚催恼了,躲去王怡宁的郡主府,三太太请谢云初过去劝她回来,谢云初过去了,劝倒是没劝,一伙人聚在一处唠嗑。
“姑娘家的非得嫁人吗,嫁人难道是女人唯一的出路?我偏不嫁人,我就看看这世间能不能走出第二条路来。”
谢云初两世为人,实在没法劝王书琴走入婚姻的围城,后来干脆替她想法子谋出路。
一日看到珂姐儿与眉姐儿摇头晃脑齐齐诵书,脑海猛然间窜上一个念头。
“咱们筹建一家女子书院吧,京城有国子监,南都有金陵书苑,此外还有岳麓书院,嵩山书院以及江州的滕王阁书院,这些书院虽然享誉四海,却不许女子入学,实在可惜,咱们王家倒是能在自家学堂教府上的姑娘们认字习书,那些普通百姓呢,难道那些姑娘们就不识字了吗?”
王书琴闻言拍案而起,“这是个好主意,我可以教姑娘们学琴。”
“那我教绘画?”王书雅俏眼睁亮。
“那我便陪着姑娘们吟诗诵读?”沈颐眨眨眼,
江梵想了想道,“我带着姑娘们插花吧…”
福园郡主理所当然道,“我教她们打马球。”
萧幼然端坐在长几上,摆出一副女夫子的架势,“我这人性子烈,便叫我来当劝学的督导得了。”
姑娘们看她一本正经,纷纷挠她咯吱窝,乐作一团。
王怡宁从贵妃榻上爬起来,“活计都被你们抢了,我作甚?”
王书琴笑着推她,“您呀,是个土财主,便给咱们书院提供院子吧。”
“那敢情好。”王怡宁很快着婢女抱来一匣子,翻出自己在京城的别苑,“呐,这几处都是我的别苑,你们瞧瞧哪个地儿好,便挑一处建书院吧。”
大家伙七嘴八舌,最后干脆挑了贡院之北陈家园的一个院子,这一处院子背山靠水,风景宜人,又能与南边的贡院打打擂台,姑娘们一致同意。
“只是咱们现在什么主意都定了,独独缺一主事人…”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端方明丽的谢云初,
“我看哪,这个人非咱们谢夫子莫属。”
谢云初当年可是赏花宴魁首出身,诗书画琴样样出众,她性情稳重做事滴水不漏,舍她其谁。
谢云初当仁不让道,“那便由我来当这个山长。”
从天禧十二年初筹备到六月,书院正式建成,开学在即,谢云初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回到春景堂,绣花鞋一脱,便缩去罗汉床上躺着。
这时,夏安打外头来,手里悄悄拽着一封家书,笑眯眯禀道,
“姑娘,奴婢有桩喜事要告诉您,您猜猜是什么?”
谢云初闻言从罗汉床上翻身坐起,对上夏安笑吟吟的眼,心里也猜了个大概,她柔声问,“是二爷要回来了?”
“可不是。”夏安兴致勃勃递去信笺,“方才明贵飞鸽传书,说是咱们爷打西川顺流而下,将从扬州转道回京,这会儿人到了江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