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刘砚也不想让不争气的女儿坏了全家高兴的气氛。
姜枳渺听见刘砚和姜国庆七嘴八舌的问以后的薪资,问工作条件,还有一连串赞叹声,她很久没有见过夫妻俩这么高兴了。
假如现在趁他们高兴说美术班的事,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姜枳渺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们说,就听见姜知淮的声音:“爸妈,渺渺也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姜枳渺抬头,就看见三个人目光都转向她,她朝姜知淮看去。
姜知淮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鼓励她说出自己的想法。
姜枳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学校开了美术班,我有点想去……”
其实她非常想去,但她却说“有点想去”。万一被拒绝也没关系,总该给自己留下体面离场的后路吧。
夫妻俩疑惑的询问,姜知淮代替她开口,解释美术班的机制和对升学的帮助。
肉眼可见气氛逐渐冷了下去,空气中原来热闹的喧嚣也消失殆尽,留下凝固的时间,即使是他们偏爱的儿子也无法改变。
叹气声裹挟着海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调。姜枳渺听见沙滩上人们的惊呼,嘈杂的收拾物什,丢三落四也不去管掉落的东西,生命和财富,还是前者更重要。
她盯着碗里的饭,听见自己说:“我不去了。”
姜枳渺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回到房间,回到属于她自己的避风港,隔绝暴风雨的怒号。
窗外绷紧了半天、终于降落的雨,像是黑夜女倪克斯的眼泪。无数双手掌拍打着窗棂,伴随着哀怨的哭声,逝去的生命在控诉世界的不公,却只会让人心生厌烦,或是在午夜梦回感到心惊胆战。
正如此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姜枳渺一激灵,望着房门,门口传来她哥熟悉的声音。
他来干嘛?虽然这么想着,但姜枳渺还是下床去开门了。
在这个家里,只有姜知淮“会敲门”。
刘砚和姜国庆有事找她,只会直接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曾经她也向刘砚说起过隐私,换来的只是“你是我生的,你哪里我没看过,还想对我有什么秘密吗?”
一家人就该亲密无间,所以家里所有的房间门都是没有锁的。卫生间的锁在某次坏了之后也没有重新修过,反正关上门,外面的人就知道里面有人了。
姜知淮许久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了,一切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宽大的双人床占了房间一半的面积,被子像是松软的雪,覆盖在她的睡伴小熊身上。窗边塞着书桌和椅子,狭窄的门边放着廉价的塑料收纳柜,里面迭满了辅导书,仿佛是承受不住理想的重量而摇摇欲坠。
“渺渺,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姜知淮收回视线。
“没有……”姜枳渺下意识回答道。
“渺渺,爸妈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姜知淮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背。
姜枳渺意识到他的靠近时,就往床边挪了半米,徒留姜知淮的手掌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
每次都是这样,好像父母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都是姜知淮替他们向她赔罪。他像是和事佬一样,周旋在父母子女之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无能的丈夫企图调解婆媳矛盾呢。
她看见姜知淮的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怪的是,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盘旋在头顶。
他明明可以做父母优秀的好儿子,成为他们的脸面和骄傲,为什么还要和她厮混在一起,自己降低身份来找她,好像她很重要似的。
父母的爱和财产,都会属于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乐忠于扮演家庭和睦、兄友弟恭的场景。他都已经是既得利益者了,为什么还要来看她的笑话。
反应过来时,房门已经被轻轻合上,微凉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她哥的尾音——她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哥走了。
这样也好,大家都是体面人,原不该撕破脸皮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