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老师在他们的脚下爬着,一个一个地从他们的胯下钻过去,看到老师们尊严扫地,学生们享受着快感。一阵皮带上身过后,那个死不肯认罪的女教师终于也跪下了,在她双膝着地的瞬间,她“呜”地哭出了声,学生们为之欢呼起来!
在爬行队伍中最重点专政的当然是校党委书记冯玉成,他成为“牛鬼蛇”的过程是蛮戏剧性的,运动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每次会议主席台上的人物,应该是学校中的“革命老将”
自从钟凯的红心战斗队揭竿造反以后,他的宗旨是向官僚权贵下手,目标当然是还在掌权的学校一把手了,最主要的还是得到了罗美兰的指示。革命新人们,还只是凭感觉认为他“应该是”牛鬼蛇,就和“小将”一起设计个“阳谋”:召开个吓唬吓唬他的会议,看能吓出点什么来。会上,小将老将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的问题全部被我们掌握了,现在给你五分钟时间,你不坦白,我们帮你坦白。你是想从宽处理还是从严处理,自己选择吧。”接着便进入了倒计时,一个男声很有威慑力地拖长着声调:“还有——四分钟……还有——三分钟……还有……”,“不不不,我坦白,我坦白!”只见黄豆大的汗珠从白发苍苍老教师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他等不到引爆就崩溃了,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什么都抖落出来了!这当然是“思想”的伟大胜利,也是小将们的伟大胜利:只不过吓唬吓唬,就吓唬出一个货真价实的历史反革命来了!他抖落些什么,没有谁真正记得,唯一记得起的是“三青团员”,其他全部都忘了,但小将们都不会忘记的是,每个人当时是众多喊着口号逼他交代问题中的一个。也是参与这“阳谋”、自认为是胜利者中的一个。
此刻,冯玉成的罪行早已经成立,在这样的批斗会上,他只是像革命师生认罪忏悔的份,他的忏悔有些轻描淡写,于是就招来一个红卫兵的雨点般的皮带抽在身上,冯玉成喊叫道:“不要打了,我继续交代!”
就在这时,有一个保守派的学生很气恼地上台来,说:“你们太过分了吧!他还是党委的人。”
那个红卫兵小将说:“这是革命需要!群众运动是天然合理的。难道你同情资产阶级吗?你啥立场?”
保守派的学生辩解:“要文斗不要武斗,不要羞辱人嘛!”在学校里也分成两派:一个是保守派,一个是造反派,两派时常发生对阵,但每次保守派都会大败而归。
造反派小将的声音更高:“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那个保守派的学生胆怯地下去了。终于,造反小将们彻底战胜对手,或许他们得意,一个铁定的真理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这些“牛鬼蛇”肯定过去对人民很残忍,现在就不能同情他们!
在台下一直看着的曲勇,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阵地已经被别人占领了,他心里充满了火气,他快步就上了主席台,指着钟凯的鼻子质问:“你是哪一派的,你有什么权利在学校组织批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