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那个穿着黄红相间制服的中石油员工收起手中的油枪,我压低了额上的棒球帽檐,一片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同时数出500元大钞,从窗缝中塞了出去。『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我如此小心翼翼是有原因的,因为无论是电视、广播还是其他媒体,这几天都轮番播放着通缉令。离车子不远处的小卖部里,柜台上放着的报纸头条,里面的大幅单人照就是我的尊容。
当然,坐在车子里的我,除了一脸络腮胡之外,其他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人们很难将我与通缉令上那个俊朗冷酷的杀手联系到一起。加油工很认真地检查手中的钞票,根本没有注意我的形象,但我还是很小心谨慎地避开任何装有摄像头的地点,从加油工手中拿回钥匙后,我很快就发动车子驶离这里。
由于要避开高速收费站的缘故,我不得不选择走国道。比起封闭式的高速路,国道的安全系数要高很多,当然路程也将近多了一倍,所以我必需在出发前把所剩无几的油箱加满,因为接下来我要开很远的距离。
足足开了3个小时有余,车窗外才看到那片连绵的青山碧水,粉墙青瓦的水乡建筑婀娜多姿地立在其中,天窗外流动进来的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啊,鸟山镇,我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次旧地重游,我的心态却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身边也少了那个令人魂颠倒的尤物美妇,而我此行正是要找到她,找到我心爱的女人。
虽然姚颖也说不清白莉媛的去向,但从她口中知道事情的梗概后,我脑海中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鸟山镇,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令白莉媛牵挂了,她生长于斯并度过了整个花季年华,这里有她的亲人和故友,除了那个沾满了我们生活痕迹的房子之外,就数鸟山镇的老家最令她依恋。
所以,当我确定她没去过福佑大厦那套房子后,立马驱车朝鸟山镇进发,我的直觉告诉我,白莉媛一定是回到老家去了,她肯定在那里。
“亲爱的,我要来了。”我心中默念着,驱动着车子在镇子内穿梭着。
现在已经是旅游的淡季,镇子里的人流少了许多,只有老人和小孩在青石板街道上或慢或快地走着,往日里繁忙的店员们难得有这样的清闲,他们各个百无聊赖地赖在柜台边,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和手机里的屏幕,当我这辆崭新的CR-V驶过时,有几个人勉强地抬起头,朝我这辆车子看了一眼,见我并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意愿,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事了。
前方出现老宅的屋檐,我将车子停在了门口,周边一如既往地安静,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没到年关节日,这里是热闹不起来的,下车后我直接走到了门口,但却没有继续向前迈步。
不知为何,想起就要面对日思夜念的玉人,我的心中却五味杂陈,思绪一片混乱,心脏更是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担心今后我们要面对的重重艰险,还是生怕面对的那个人已经不如之前所想。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见到媛媛,我们的命运注定是要连接在一起的。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敲门,却发现门并没有锁上,春节的时候我们已经将原来的挂锁换成了弹子锁,但显然这扇门是虚掩着的。
推开门后,老宅那熟悉的灰土墙和泛黄的家具展现在了眼前,我虽然心情很是急切,但踏入屋内后,脚步却不由得慢了起来。
时间好像在这里停滞住了般,屋内的一切都跟离去之前没什么区别,但一尘不染的环境,以及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香气,令我回想起在这里度过的那段安静而又甜蜜的时光,以及那个温婉而又丰美的女人。
“媛媛。”我忍不住轻声地喊出了口,声音在老宅的屋梁栋宇间传播,回荡来回荡去,但却没有返回我期待中那个清脆甜美的嗓音。
“媛媛、媛媛——”我的音量越提越高,老宅的结构好像无法承受声波一般,在暮色中微微颤抖着,但它给我的反馈却依旧令人失望。
我有些着急了,媛媛在哪里,她为什么没有回答我,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
“妈妈、媛媛……”我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叫声,略带紧张和不安地到处找着那个美丽的身影,老宅的房间并不多,很快楼下就被我翻了个遍,但除了媛媛的独特体香之外,根本不见丝毫人影。
“妈妈,妈妈……”我嘴中默默念着,三步化作两步地登上楼梯,午后的斜阳透过天井映照在栏杆上,营造出一幅上了年月的老照片图样,中堂供奉着的观音菩萨像前点着三根香,从燃烧了一半的香来看,至少在1个小时前还有人在。
我先是冲到走廊尽头那间卧室,春节期间,自己与白莉媛曾在此共同生活了十几天,当时贴在门上的春联已经有些褪色脱落了,厚实的木门应手而开,我轻轻地踏了进去。
那两扇雕花木窗打开着,白色丝绸窗帘被风吹得向内拂动,一股浓郁的香气扑入鼻端,那如兰如麝的体香我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股香气的主人在哪呢,这间屋子只有十平方大小,我只是略扫一眼,就可以确定白莉媛并不在里面。
阳光将屋内照得一片明亮,那张雕花木床上铺着整洁的白床单,我的手抚摸在上面不由得微微颤抖,那床我们曾经盖过的那床朱红色鸳鸯戏水的蜀锦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我的手抚摸在柔软的被子表面,日光残留的温度很是暖和,令我不由得想起那具坚实滑腻的完美玉体。
将近黄昏的太阳还是很亮的,借着这股光线的帮助,我好像在枕边找到了什么,伸手拈来凑到窗下一看,几丝柔顺飘逸的秀发在空中拂动,那长长的发丝带着波浪般的卷曲幅度,鼻端似乎嗅到了一股百合花的清香,这发丝只可能是那个尤物美人所有,媛媛果然在这里睡过。
我如获重宝地拿着发丝,继续搜寻着室内有关她的痕迹。那个老衣橱里的衣服并不多,只有几件普通的换洗衣物,与白莉媛曾经拥有的那个充满香气的奢华衣帽间差远了,而且那些衣物的款式极为简单朴素,与之前她讲究时尚贵气的做派大相径庭,内衣裤也大多是棉质的,不见那些轻薄性感的文胸和丁字裤,衣橱内虽然洁净整齐,香气扑鼻,但却和我迷恋的那个白莉媛有些差别,这种感觉我很熟悉,那曾是我年幼时认识的那个白莉媛,确切点说是记忆中妈妈的味道。
可是她究竟哪去了呢,我失望地关上了衣橱门,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一个人影闪过,我心下一惊,正要拔腿追去,身子刚一晃又停住了,我哑然失笑,自己正对着那张春节时新买的暗红色梳妆台,一面椭圆形的梳妆镜里映出自己的身影,自从受伤以来我的心有些恍惚,所以才会一惊一乍的。更多小说 LTXSDZ.COM
只是镜中这人是我吗?满脸的胡子许久没理了,尾端乱糟糟的卷成一团,身上那套运动服好些日子没有更换,再加上伤口处药物的浸染,东一块西一块的污渍,看上去脏兮兮的,只有低低帽檐下那对眼睛依旧锐利逼人。
我苦笑一声,自己这个形象要是给白莉媛看到,估计又会让她狠狠批一顿,只不过这样也有好处,至少降低了我被认出的几率,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在逃中的通缉犯。
自己这副尊颜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我转身离开梳妆镜,却看到在梳妆镜和衣橱之间摆了个小台子,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圆台。我认出这是一个绣架,上面还摆放着未完工的绣品,我伸手拿起来一看,这是个红色的同心结,虽然还未完全做好,但这精致的手工只可能出自白莉媛之手。
我把同心结握在手中把玩一二,心中感慨颇多,这个结子应该是白莉媛新作的,她已经好多年没有亲自动手做手艺活了,可想而知,在离开我的日子里,她聊以消遣的只有这些,只有投入这些手工活儿中,才能减轻对我的相思之苦。
将同心结收好后,我转身走出了这间卧室,走廊的另外一间屋子是外婆的房间,白莉媛对乃母一直很怀念,所以将她的屋子收拾得整洁干净,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是老式的,古铜色的老梳妆台前摆着一个相框,黑白照片里的外婆大概50岁左右,梳着中分发髻的她面容清秀温婉,容貌与白莉媛有七八分相似。
我放下相框,却发现那张铜床下有一个阴影,蹲下身子探手进去,我摸到了方形的物件,冰凉的触感好像包着铜皮,看样子挺沉的,我用双手将其拖出,这是一个黑檀木箱子,上面虽然挂着用青铜锁,但这并不能难得住我,我很快就打开了这个挂锁。
一股樟脑丸和干燥剂的气味扑面而来,箱子里面并没有什么珍的东西,只是摆着几套小孩子的衣服,我把一件小毛衣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那毛线和针法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现在基本没有人还会亲自给小孩子打毛衣,不过在白莉媛精巧的设计和针线下,这些衣服曾经让我在小伙伴里大出风头,因为他们的妈妈没有这么好的手法。
我再往下翻了翻,从毛衣下方找出了一块深红色的棉布,这块长方形布料的差不多90厘米长、60厘米宽,正面绣着龙凤飞舞的图样,看上去颇为精致,里面缝着两条红白相间的棉带。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颤抖得不得了,这条深红色的正方形不是什么布料,而是我的襁褓,从我哇哇叫着从母亲的子宫中挤出来后,一直都是抱着这个襁褓,这条棉布伴随我成长,直到我可以站起来走动为止,在没有纸尿裤的年代,这上面不知道粘了多少我的尿尿和便便。
我放下这些浸透了儿时回忆的衣物,却发现箱子下方还有东西,近半个箱子的空间里叠满了一些纸片,看上去像是什么文件一般,我拿起最上面的几张,却愕然惊住了,这不是什么文件,这些纸片都是信,这是白莉媛写给我的信。
我展开一张,上面写道:
“石头:
新年好。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有没有认真吃药,你有想妈妈吗?
你上次在信中埋怨妈妈,说妈妈都不去看你,这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也很想去看你,只是去你那里的话,要坐很长时间的火车,等妈妈攒够了钱,一定会去看宝贝你的。
宝贝,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爸爸的单位给我安排了个工作,虽然是临时工,但总算可以解决点问题,妈妈一定会很努力工作的,赚很多钱给小石头买东西吃。
妈妈真的好想你,想我的心肝宝贝,想我可爱的小石头,亲亲石头儿。
另启:随信附上你最爱吃的火腿一袋,你喜欢的话,下次妈妈再给你寄。“
想起自己小时候爱吃的火腿,我嘴角不禁露出了愉快的笑意,但我记忆里却找不到这封信的印记,它好像是被退了回来,并没有到达我手中。
我又打开了另一张:
“石头:
宝贝好。最近过得如何,你有想妈妈吗?为什么不给妈妈写信了,妈妈好难过,你是不是讨厌妈妈了。
妈妈知道,自己之前犯了错,做了对不起爸爸的事情,但妈妈一直都很爱你,也很爱我们这个家,无论谁都没有我的宝贝重要,你才是妈妈最在意的人。
妈妈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这个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妈妈能应付得来的,而且还有工资可以拿,再过半年妈妈就可以去看你了,你会欢迎妈妈吗?
宝贝石头儿,亲亲。“
我看着每封信结尾处,都写着妈妈自小对我的昵称,那种又甜蜜又幸酸的感觉再次传遍全身。
忍住嘴角的笑意,我继续往下翻看着信,其中一封写道:
“石头:
宝贝好。教授告诉我,医院不让家属探视了,还不让我们通信了,妈妈好难过,好伤心。
不过,教授给我看了你的照片,妈妈又是高兴又是骄傲,我的石头儿又长大了,看来教授没说错,医院把你照顾得很好,妈妈总算放心了呢。
妈妈现在已经回到外婆家了,大舅舅、大舅妈对妈妈很好,帮妈妈开了个服装店,生意做得还可以,妈妈现在给你攒钱,等你康复出来后,妈妈就可以送你去很好的学校,让你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