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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善、恶、自有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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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守夜的暗探牢骚更多。

突然,一条黑影快得有如鬼魅,从“盛昌船行”的后院划空而出。

那种讯捷的速度,让人怀疑是视觉上出现幻觉,左边的小个黑影就有这种感觉,只听得他诧异地道:“咦!老陈,刚才好象有人出来了。”

见你的大头鬼!有人?连鬼影子也没见一个。有人出来还能逃过我‘夜猫’

陈起笔的双眼?小五子,你小子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别地娘的睁眼说瞎话。“老陈用教训的口气说。

“也许是我眼花了。”小五子悻悻地说……

北城,是“镇江”府衙门所在地。

由于“镇江”府是大城镇,治安较差,因此官府在这里设了三班六房,人手很足。

六房中以捕房占地最广。因为附设在狱官,签押房本身的人手,就比其他五房多一些。平时未牌时分一过,整个府衙便已是人声沉寂,唯一仍在忙碌的地方,就是捕房。

如果发生重大要案,捕房也是昼夜办公的唯一忙碌机构。

今晚,二更未全城即早寂,捕房的议事堂却灯火通明。这表示本城已有重大事故发生。

“量天一尺”周万山自然是唱主角,随他参加的另有四名捕决。这四人全是周万山的得力臂膀。都是最精明的办案专家,捕快中的精英,同时也是他这个总捕头的心腹死党。

外面派有一名心腹衙役把守。堂门外的走廊点了两盏照明灯笼,亮度有限,由这位衙役负责禁止无关的人出入。

“量天一尺”他一只脚踏在一条圆凳上,一只脚站在地上,指手划脚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继续道:“宗兴这小子平日在城中人模人样充人王,骄狠狂妄,目中无人,我早就受够他了。这次有机会整他。周某人一定要整得他永不翻身。”

“周头儿,那小子也的确风光得太久了,该是他倒霉的时候了。头儿,你说怎么办,我们几个便怎么做。”坐在他右首的一位中年捕快断然接道。

“我们大家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另有一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讲,这一回,我们想出一条绝户计,整死那小子。事成之后,我们的那笔酬金,你我家人吃上三辈子也吃不完。因此为人为已,这次计划一定要策划得天衣无缝。”

“头儿可有什么妙计?”量天一尺左首的一位尖嘴猴腮的巡捕问道。

“老办法,栽赃嫁祸,屈打成招,然后秘密处决。现在,咱们一起策划一下这次计划中的一些细节。”

三更后不久,会议已散。“量天一尺”如果碰上公忙,通常会留在衙门的办事房歇息。房后的休息室其实可以住宿,有床有帐有简单的家具,一个人住一晚足够使用。

四位手下都走了,他还要好好考虑一下计划中的细节。因为这项计划决不能出差错,否则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连性命都要赔上,所以他一个人回到公事房。自己彻了一壶茶,默默地坐在灯下皱着眉头深思。

他是一个老谋深算,心思细密的人,不然他这个总捕头的座位绝不会一坐十三年,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会冒然去办的。

一阵阴风刮入室中,灯光摇晃。

职业上的经验,与生来便具备的本能反应,令他霍然一惊,猛地放下茶杯,警觉地抬头用目光搜索。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毛骨惊然的感觉震撼着他。

不知什么时候,室内左侧的窗前,站立了一个戴着只露眼口鼻的黑头罩的人,浑身上下一片黑,黑得诡异,黑得阴森,黑得怕人,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象是一个突然从地狱深处冒出的黑色幽灵。他敬畏天地,但他不信鬼。人如果做多了亏心事,最好别相信鬼菩萨,否则他一定会在疑疑鬼的紧张思想状态之下度日如年,时间长久了说不定会发疯。

“量天一尺”他只相信事实。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不是幽灵,而是轻功身法超人的高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江湖高手来找他?

作贼的往往会心虚,他重新抓起茶杯,倏然而起,在空中持茶杯朝黑影掷去,重抓茶杯是他的本能反应,掷出攻敌是他的自卫反应。平平凡凡的一只瓷杯,在他这种高手运功掷击之下,将具有致命的威力,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从来就对自己具有强烈的自信。

茶杯排空而出,呼啸有声。可知他已用力飞杯,砸向那可怕的黑色幽灵。

他杯出手中同时沉叱:“什么人?”叱声震耳,胆小的人还真会被他吓一跳。

“用不着出声招呼,外面所有的人包括你那四位手下,已全被本人摆平了。”

黑衣蒙面人左手随便一挥,便抓住了那个破空而至的茶杯,边说边向“量天一尺”

接近。

“大胆!你这狂徒竟敢公然到衙门闹事,你目中还有王法吗?”量天一尺口中沉喝。

“哦?你这家伙心目中还有王法?”

黑衣人冷笑道。

“废话,周某人堂堂一府总捕头,难道不讲王法?门下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到此闹事?是何居心?”

“我是什么人你别管,我来此是想问你,‘盛昌船行’的宗公子与你周捕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要定一条绝户毒计来害他?”黑衣蒙面人冷森的问道。

量天一尺心中一惊,知道刚才与四个心腹的谈话一定被这个黑衣蒙面人窃听,杀人灭口的念头油然而生。

“该死的东西,你竟敢胡说八道?”量天一尺怒骂一声,闪身切入,右手五指如钩,向黑衣蒙面人的左肋疾抓,五指皆可制穴锁脉,也可以象利刃一样贯插入体之中,招式用老而且可以一翻变招擒肘扣臂,这式换拿手法,火候练得如火纯青。

黑衣蒙面人一声冷笑,不闪不避,他右手一探,伸展的手臂已经失去手的形状,象是人爪章鱼的延伸触须,不可思议地从一个极怪异的角度截出,缠住了量天一尺的右手脉门,手上,也真像章鱼似的生了不少吸盘,贴上手腕便牢牢地缠实,劲道突然增加十倍。

“平!”人影摔飞而出,是量天一尺,他被黑蒙面人来了一记极不漂亮的挺身侧背摔,身形凌空打横落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躺在地上痛得呲牙裂嘴,右手软绵绵地失去了活动能力,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被震散了。

不等他痛叫出声,一只大脚巨靴无情地踏在他的咽喉上,阴森森的嗓音传入他的耳中:“什么人指使你陷害宗公子?”

见利忘义,贪生怕死,是对这种贪官最好的写照。

“好……好汉饶……饶命。”量天一尺口中含含糊糊地道。

“说!谁指使你干的?”黑衣蒙面人脚劲道稍稍一缓。

“阁下是宗公子什么人?你这样做不怕连累他吗?”量天一尺他还真行,生死关头,竟然机警地利用机会向黑衣蒙面人晓以利害关系,“杀官等于造反,可要株连九族。”

“你少废话!你说不说?”黑衣蒙面人不为所动,脚下一用力,口中阴沉地道。

“我……我说……请……请轻一点”量天一尺断断续续地道,任是谁脖子上被人用脚踩住,他保证呼吸不畅,口齿不清。

“说!”黑衣蒙面人脚下稍松。

“是……是奚……奚成栋奚大爷要……要我干……干的”

“哪一个奚成栋?”

“茂……茂源车……车场的帐房师爷。”

“‘茂源车行’?是贺仲谋这个老家伙?”黑衣蒙面人喃喃自语,接着又沉声道:“是不是贺三爷派他干的?”

“我……我发誓,真……真的不知道,我只……只跟奚……奚成栋会……会过面,其他的我真……真的……真的不知道。”

巨靴一松,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但量天一尺挣扎着爬起,室中形影具无,黑衣蒙面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船行出事,宗兴便托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在外听风声找线索。

早上刚用过早膳,在北街混饭吃的水蛇明便来向宗兴报说有消息了。

问了一番之后,宗兴跟着水蛇明出了船行,门外,早有两个大汉在等水蛇明,四个人会合在一起往城西走去。

从盛昌船行到城西的悦来客栈,该走南门大街,由大街向西折,大街又好走又近。

水蛇明三个人带了宗兴不走大街,沿小街小巷抄捷径。其实,小街小巷东转西折,反而走了远路,水蛇明的理由很简单,走小街小巷,可以摆脱后面盯哨之人。

折入一条小街,宗兴有点诧异了。

“水蛇明,”他皱着眉头道:“怎么越走越远了,你以为我不认识路?”

“谁说的?宗公子。”水蛇明情不悦地道:“从这里转过两条街便到了,怎会越走越远?宗公子你是上流人物,对这种小街小巷哪会有水蛇明熟,在这里,我闭着眼睛用手去摸,都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宗公子你放心,错不了。”

“哦!真的?不对吧,水蛇明,我记得以前来过一回,这里面不是一条死胡同吗?”

“是啊,本来就是一条死巷子。”走在宗兴身后的一名大汉抢步上前说道,边说边伸大手抓住宗兴的右手反扭,擒住了。

水蛇明转身,从左面架住了他,一家宅院的小角门,此时恰好打开,配合得真好。

“哎呀!你……你们……”他惊呼,挣扎。

可是无济于事。水蛇明与大汉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子,不容分说已将他架入角门内。

眼前一暗,他知道已经到了一处内堂秘室,小小的纸窗大开,从天井中透入微弱的天光。室内本有三人,现在共有七人。

宗兴被一个大汉扔在墙角床头的地上,哼哼啊啊不住挣扎。

“顺利地弄来了,没被人跟踪,现在怎么做?”水蛇明向室内原有的三个人问道。

“赶快处理掉。”为首的一位断眉刀疤脸大汉踢了宗兴一脚:“这小子不能久留,昨晚有超凡高手向周捕头示警,可能是这小子请来的高手。为慎重起见,事急从权,马上将他干掉,天黑之后再将他丢入运河,明天,镇江府就又多了一条头号新闻。”

“水蛇明,你这天杀的杂种!”宗兴破口大骂:“你想怎样?谋财害命吗?

你这狗……”

水蛇明勃然大怒,猛然走近一脚对着宗兴的咽喉踩下去。

“平!”倒了一个,是水蛇明,因为他踩中的不是咽喉,“而是一只大手,一只坚强有力的大手。他被大手一把抓住脚踝再一扭,砰然倒地声掩盖了骨折的脆响。

宗兴象头怒豹一样窜起,手脚齐发快愈电光石火,象是八臂天在大发威,室内其他五个人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待发觉不对劲,可怖而沉重的打击已经临体,灾祸已经临头。

三记绞腿踢飞三位大汉,人在空中,又是一记顶心肘撞翻那位为首的断眉刀疤大汉,身卷落地又起,一连三个空心筋头追到门口将那名见机想逃的大汉一记旋风腿扫出八尺开外。

刹那之间,室内重是沉寂。

六条牛高马大的大汉,全被拖到墙壁下一字排开,象是六条任人摆布的病狗,似乎全身的骨头皆已拆散,所有的筋肉都被拉松了,一个个瞪着充满恐惧与惊慌色的大眼,骇然望着宗兴。

不是说这位花花公子只会几手花拳绣腿吗?怎么他竟然在眨眼之间摆平六名好手?这六人当中最惊惧地要属水蛇明。

宗兴拿起床端的一把抓痒用的竹挠,握住呈爪状的搔头,首先走到水蛇明面前,轻拂着竹挠,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这位小混混。

“水蛇明,本公子有话问你。”他用竹杆挑托对方的下巴往上抬:“是不是贺三爷派你们来的?”

“你……你怎么知……知道是……贺三爷?”水蛇明吃惊地问道,语气不稳,心中畏极。

“水蛇明,是我在问你,说!”

“你……”

“你不打算说?”

“你就算知道……”

“扑!”一声响,竹杆无情地穿透水蛇明的咽喉,鲜血象喷泉一样从劲后向墙壁喷散,雪白的墙壁一下子溅满鲜血,触目心惊。

对方已经要下毒手要他的性命,宗兴心中恨极,他发疯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有权自卫,有权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和财产。

抽出竹杆,闪过飞喷而出的血箭,水蛇明脑袋一歪,沾满鲜血的竹杆又伸挑在抓地的那个大汉下巴之下。大汉魂飞魄散,想躲避却无法移动手脚。

“一定会有人告诉我,说实话的人可以不死。”他将竹杆在大汉的下巴轻轻移动,目光象冷电般凌厉,声音阴森得象地狱阴风,“你!告诉我,贺三爷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在下只……只是奚……奚师爷的手下……”大汉惊慌地,虚脱地嗷叫:“我真的不……不知道贺……贺三爷的身…身份。”

“沉船之案你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在……在下发誓不……不知道,真的……”

“那你对本公子已失去了作用。”

“饶命……”

“你以前杀过人吗?”

“在……在下只……只是听命行……行事。”

“扑!”,竹杆上冷酷地穿透了大汉的咽喉。

“你,应该对我有点用。”竹杆又移到了断眉刀痕脸大汉的下巴,竹身的鲜血触目惊心,他阴沉沉地问道:“你是这几个人当中的主事人,对不对?”

“贺三爷是……是三尊府设在镇江府的堂口的大……大首脑。”断眉刀疤大汉几乎语不成声:“沉船……沉船案也…也是贺……贺三爷命人干……干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们府……府宗早有扩……扩充地盘之意,所……所以他授权给各……各地的大……大首脑,让他们伺机发展势力,扩大地盘,筹备资金,贺……贺三爷他想独揽镇江府的水路两……两条财路,因此他要吞……吞并宗…宗公子的船行。”

“那七十二船夫也是他派人下的毒手了?”

“是……是的”。

“是什么人去干的?”

“这……这我真的不……不知道……,我……我……我发誓……”

“你不知道就表示你已没有机会再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又是一声“扑”响,竹杆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断眉刀疤大汉的咽喉。

“饶命!”其他两个大汉狂叫。

最后留下一位五短身材的大汉。

“你回去告诉贺三爷。”他扔掉手中的竹挠,“告诉他,七十二条人命他必须偿还,这笔血债一定要清算。再回去告诉你的狐群狗党,叫他们最好远走高飞,离开贺三爷身边。本公子的报复将是空前惨烈,不相干的人最好少趟这混水,我给贺三爷三天时间,叫他快点准备,记住了!”说完他转身出室。

盛昌船行在京口码头河岸的大道旁,进出城关十分方便。

河岸一带的大道正是京口码头的精华长街,这条街有一大半属于盛昌船行,客栈、药行、妓院都是宗兴的产业。船行占地极广,有船夫,伙计的宿处,食堂。

门口另设有谈生意的四间铺面。「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还有宗兴建在船行中的家。

他这个家共有三进院,在第二进院中建有一座楼房,是他的卧室,书房兼办公的地方。站在阳台上,不仅可以看到船行及在院的全景,而且可以观赏远处漕河河面的盛况。

宗兴如果不到外地联系业务,洽谈生意,就通宗住在这座阁楼之中,他有空之余,除了与那些姑娘们纵情寻欢外,还通常与船工伙计们混在一起,他是个颇受手下爱戴的开明东主。

不论在城内城郊,没有人敢在‘盛昌船行’的船工伙计们面前损宗公子。不识相的人,很可能被揍一顿,甚至还有可能打破头。

小楼四周栽种了不少盆景,花草,宗兴是个雅人,他懂得如何尽能地美仕他周围的环境。

明天便是他给贺三爷准备的最后期限。今天晚上,快二更了,他仍无倦意,还在书房里处理这几天的业务和帐务。虽然出了事,但盛昌船行仍然是金字招牌,生意仍然很旺,老主顾们都非常信任这位年轻的东主。

夜深人静,两个侍候他的丫环——玉香与水月已安睡了,主人用不着他们侍候,她们都是很听话的好侍女。

本城的人都知道宗公子曾经练过武,随船行中一些会武功的人,学过一些花拳绣腿。

刻意调查他的人,也知道他会几招三脚猫的下乘功夫,专门与城内一些大方活泼的姑娘们摆酒设宴,纵情取乐,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容易对付得很。

对那名回去报信的大汉,贺三爷就不太相信,认为是这几个家伙办事不力,出了差错找借口搪塞,口里讲不信,其实他是半信半疑。至少他今晚派来对付宗兴的杀手,就是一等的好手。

一声十分轻微,轻得几乎是自己听觉发生错觉的细微声响,传入宗兴耳际,他心中一动,放下了正在算帐的算盘。

夏夜起凉风,十分正常,但起阴风,便就透着一股子怪的味道。

隐隐风声中,烛光摇晃。

风声乍起乍停,这阵不劲猛的阴风来得古怪,风声一止,半蔽的明窗忽然全开。

无声无息,烛焰摇摇,倏然熄灭。书房太大,外面又是星光依稀,烛一熄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咦!”窗口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这种径寸的大烛用口吹尚难吹熄,微风又怎能吹熄?两个无声无息从窗口飘入的黑影象两个幽灵,左边一个黑影显然正在惊异为什么烛火会熄灭。因为惊呼是他发出的。

除非心中有警,而且反应极为敏锐的人,才会在发现警兆时吹灯自保。

两个黑影自问一向以轻功自傲,该个花花公子怎么可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肆无忌惮,右边的黑影打着火石,点燃了突然熄的火烛。可是,室中渺无人影,原来坐在书桌之后的宗兴,似已凭空幻化遁形。

“没有人能在你我眼中无声无息的遁形,南宫兄,这小辈不简单。”右边的黑影有点惊讶地说。

“闻人兄,的确有点不同寻常。”左边的黑影同意同伴的观点,也诧异地道:“能发觉我们‘鬼双剑’形踪的人,江湖中没有几个。这小辈通常是深藏不露,在扮猪吃老虎?”

不知何时,在两个黑影原先立身之处,出现了宗兴的身形。他手中握了根尺寸的,用来做镇纸的铜尺,虎口又黑又亮,站在那里不言不动,象个飘出鬼门关的地狱幽魂。

“不是扮猪吃老虎,而是老虎本来就打算吃猪。”

宗兴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很阴沉。让人闻之感到震耳膜直撼脑门,头皮发炸。

两个黑影闻声猛地转身,满脸惊容地望着无声无息中已接近至他们身后八尺的宗兴,心头大骇,对方如果刚才出手偷袭,他们两个想都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你们两个家伙自称鬼双剑,我看你们既不象,也不象鬼。两位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宗兴冷然发问,但声音没有刚才那么阴沉。

“在下‘鬼剑’南宫明,阁下可是宗公子其人?”

“正是本公子,你是鬼剑,那位仁兄一定是剑了。本公子与二位素不相识,你们深更半夜前来,有何贵干?是不是贺三爷派来的?”

“没错,是贺三爷派来的。”剑闻人飞沉声道:“你是不是打算用你手中的铜尺赶我们上路?”

“如果你们是来杀我的,我当然有权自卫了。”宗兴淡然一笑:“我不是赶你们走,而是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们永除后患,免得打蛇不死,遗祸三生。”

“小子你好狂,过去有许多人藐视我们鬼双剑,但他们都死了,而今日,你小子也绝不会例外,你一定得死!”鬼剑南宫明阴森地道。

死字尚在人的耳际回响,声音尚在空气中绞动,鬼剑已对着宗兴一闪即到,极象一个鬼魅附形,明明看他向左扑,但等人影近身却是往右攻。而就在这一闪错的刹那间,一抹匹练式的寒光已诡异的向宗兴的胸腹王害戳去。

“鬼剑,鬼剑,穿心一剑仙难逃。这句话,是江湖中对鬼剑穿心一剑凌厉剑法的写照。

但见他攻向宗兴的这一剑,果然凌厉无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鬼剑向来的作风。

眼看宗兴便要被鬼剑击穿心致命,一旁观战的剑见状,也签道:“南宫兄,穿心一剑,仙难避,果然厉害。”

鬼剑他也认为这一剑已经击中了对手,他狞笑着道:“小子你死……”

话没说完,他没有出声了,因为他发觉一剑刺中的那个身躯,根本就毫无着力之处,刺中一个虚幻的人影,他当然没有着力之处,一剑刺出,劲道易发难收,待招式用老,他便大觉不妙,刚想回剑自保,那时已晚,因为打击已经临体。

宗兴极为诡异地,令人不可思议地绕到了鬼剑南宫明的身后,手起尺落。

“扑!”的一声响,铜尺落在鬼剑的天灵盖上,南官明的头骨象鸡蛋一样脆弱,一受力便破裂,鲜血脑浆往外冒,鬼剑狂嚎一声,身形踉跄地向前冲出两步,然后向前扑倒。脑袋成了烂西瓜,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剑闻人飞见状大骇,似乎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看着同伴一剑将对手穿心而过,怎么眨眼间死的却是鬼剑?

他尚在骇然之中,那边宗兴已冷森地出声道。“你的同伴已死,你这位剑是不是也打算学那个死鬼鬼剑一样,拔出你的宝剑将我杀死?”

剑闻人飞闻言一惊,跟着勃然大怒,一向最要好的朋友被人杀死,他能不愤怒?人一愤怒,怒火便会灭心智,心智一乱,人便会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会不顾一切,不想后果,盲目冲动。他忘了同伴是如何在抢制失机的情况下被人家一招毙命,他忘了自己也并不比鬼剑高明,即算高明一两分,但也绝不会高出太多。

他一声大喝,手中长剑辞然出鞘,在剑芒乍闪乍隐中,七道晶莹的弧光,带着一匕蓬火花散星似的寒星,走中宫直取宗兴胸腹七大要穴。

宗兴见状一声冷笑,身形不退反进,象一头扑向猎物的猎豹,以超出人体极限的速扑进,从剑与剑之间的缝隙穿透切入,左手呈爪状,从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抓向剑持剑的手腕,那个角度、完全违反了人本的关节结构,似乎他的手成了一条无骨的灵蛇,那么诡的缠向它的猎物。

“剑”名列“鬼双剑”之一,在江湖中是有名的杀手大豪,黑道中凶狠手辣的大煞星,虽在盛怒之中燥然扑进,但他入目对手扑进那道快得几乎令人看不清身形的淡淡人影,那种快法,似乎时间与距离对他来讲,已完全失去作用。

他骇然地意识测自己遇上了极为可怕的高明人物。在这刹那,死字顿时闪过他的脑际。

顿时,他心头大骇,同时,发觉自己抢中宫所暴露的空门已经成为自己的致命点,剑不愧为剑,他当机立断,不待招式用光,利用从搏杀中得倒的杀人技巧。剑势突然一变,用来之笔形容他这变势一剑,毫不为过,但见他持剑的右手往下斜撇,化直刺为斜戳。招式变得好象是羊挂角,无迹可寻。

但见剑尖带起一道来自虚无中的轻虹,刹那之间便光临宗兴的腰胁。

他这么一变招,眼看清亮扑进的身形变成了直往剑上撞,如果收势不住,势必被一剑挑开腰胁,内脏被剑搅成一团糟。

宗兴心中也吃了一惊,暗暗赞了一声好剑法,他是艺高人胆大,临危不乱,眼看他的身形朝着剑上撞,但却在剑尖与衣襟即将接触的那千钧一发的刹那间,身形仿佛变成了一团原始的变形虫,极为异地一旋一扭,跟着折向右闪,贴着剑闻人飞的左侧一掠而过。

“剑”一见势在必中的一剑落空,便知不妙,他的反应和身法皆可算超人一等,但他刚要转身面对敌人,可是打击来得太快了、他的动作已经慢了半拍,也只要这半拍,便可令他成为黄泉路上客。

本来,他认为掠过的人影不可能会有出手攻击的准备,要知掠闪,便意味着躲避,而躲避,即表示根本就没有攻击的机会。他转身对敌,原意是乘势追击而出,不容对手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可惜他将自己看得太高,将别人估计得太低。

剑闻人飞就在宗兴掠过之际,只觉耳中清楚传来头骨碎裂的可怖声音,而这一丝令人心悸的声音,只怕也是他在人间所听到的最后一丝音响。

他的遭遇与鬼剑一模一样,脑袋成了一个烂西瓜,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流了他满头满脸,那临死之前的嘴脸,可怖极了。

没有发出惨叫,因为他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他仅仅后退了一半步,便摇摇晃晃地往后仰倒。双目瞪出眼眶怒睁着,狰狞恐怖之极。

低头看了腰胁之际那道两寸的破口,差那么一点点便要伤及肌裂肤,宗兴暗叫侥幸,剑这一剑还真,换了一个人,还真逃不过拦腰这一剑。由此想来一定有许多江湖高手丧生在这鬼双剑之下,贺三爷能派出如此高手,他的实力还真不容忽视。

想到明天,便是自己给贺三爷的最后期限,天一亮,他就要单枪匹马地去找贺三爷讨还公道。他不禁豪情大发。心中暗道:看来明天不能在意,那种玩意儿是用的时候了。

楼上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住在船行的伙计们及两个丫头,在宗兴的招呼下,大家一齐动手,处理掉两具尸体。叮嘱大家不要大惊小怪,切记不能声张外扔扬,免得官府的人抓到把柄,那时他这个杀人凶犯的罪名一定难逃。

大伙儿知道一向尊敬的东主竟然是他们最崇拜的武林高手,对宗兴是越发敬服,因为伙计们中有两个曾经在道上混过的人物,由于不能在那种弱肉强食的竞争中生存,所以改了行,在盛昌船行当了一名伙计。这二人认出了两具尸体的来历,鬼双剑已是江湖中的杀手大豪级的高手,他们东主能一人搏杀之两个大杀手,那么武功岂不是更高。

官方的眼线自昨天已全部撤走,大概量天一尺不但被黑衣蒙面人吓破了胆,而且从贺三爷那是得来的消息更让他心胆俱寒,现在纵使再借他三个胆,他也不敢来办这位宗公子了。

打发走一干伙计,让他们继续休息,好说歹说劝走了两个说什么也不愿走的丫头。现在,阁楼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书房灯已熄,卧室之中却又是一灯如豆。

从床头一处暗柜之中,宗兴取出了一个二尺宽,四尺长的大黑皮革囊。

拿着革囊放在桌上,抽出一条圆凳坐好,打开皮搭扣,从革囊中掏出一件约两尺宽的扁平物体,再打开包在红油绸外的黑布包,然后揭去红油绸,他的左手,便多了一个寒光闪闪的外门兵刃。

宗兴双手握着这件东西,放在眼前,他凝视着闪烁着冷森寒光的兵刃,目中喃喃地道:“斩天斧,斩天斧,我得到你已近十三年,想不到真有用得着的一天。

那位前辈的预言一点也没有错,今年正好是距你隐世之后的五百年,难道你真的要准备掀起一场漫天杀劫?这不能怪我,也许这是天意,七十二条无辜的生命不能白死,宰了贺三爷,他的后台三尊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小雪所在的五蝠血令也不知会不会罢手,唉!学了这身技,也许早就注定我应该是个真正的江湖人,人力,并不能改变天意,难道盛昌船行到了我这一代真的要破产?不,决不!

自语到这里,他的虎目之中忽然闪射出一种骇人的精电。两道目光就象两把有形的利剑森冷而充满杀气。

拿起油绸,他开始细致地擦试着他手中的这个异的上古兵刃。

你如果尝试过,当你见到宗兴手中的东西,你会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要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带给你真正的死亡。

这是一柄属于门兵刃的外门兵器,通体乌黑发亮,它长三尺九寸半。紫檀木制成的把手上,有道内凹的握痕。把手的外围一侧,有一个单边戳耳护手,约半尺大小。通过粗若儿臂的乌黑把柄,顶是宽八寸的弯月型利剑。只是一面利剑是密排着的,长约两寸的锋利锯齿组成。看上去,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两个剑刃大小一样,打磨得发亮的刃口锋利无比,那上面闪烁的寒光让人见了背脊会直冒寒气。在两个剑刃扣间,有一根超出刃尖八寸的尖锐顶锥。三寸长的锋尖下有一个拳手大小乌黑的勾头,口鼻眼耳六窍形成了六个通风的细孔,如果高速挥动,它能发出夺人心魂的异啸。这个特的顶锥延伸在整件兵刃的顶端,给这件兵刃增加了一种凶异的气质,象极一头厉鬼头上的魔角,恐怖而诡异。

这件兵刃,只怕连当年编排知机兵器谱的百晓老人知机子,也没有见过,但在《山海经》上曾有记注:这是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上古凶器,传说它是蚩尤大战黄帝的三件凶器之一,称为斩天斧。这把斩天斧,是当年宗兴从师在昆仑山的洪荒绝域时,由一处深涧古洞之中得到的。得到这件兵刃的同时,他也得到了一套泣鬼惊的绝世剑招。

斩天斧通体由产于极北的北溟海海底的一种万载深铁所提炼出的钢母铸成。

净重三十六斤,正合地煞之数,又称地煞魔剑。

斩天斧锋利无比,斩金切玉,无坚不摧。不知它是什么人所造。它的锋利程度较之干将,莫邪等兵是无逊色。五百年前,斩天斧曾经是一代无敌魔尊煞星金唯我的敖世兵器。后来煞星失踪,斩天斧也由江湖失踪。宗兴得到斩天斧,是在一位佛门高增坐化的遗骸之前,当年正是这位佛门人降服了煞星,没收了斩天斧,预言斩天斧五百年后必问世,这是天意。斩天斧问世,必将掀起漫天杀劫,是以杀止杀的度厄之法

放斩天斧的黑囊,是由一张千年黑蛟皮制成。这是从那位佛门人的遗言中得悉的。它是煞星自制的。本身就是一件宝。背在背后,恰是一件可以抵御任何刀剑掌力的宝甲。

宗兴的师父,是一位一心向道的老道土,他不望名利,从未在江湖中走动过。

得到宗兴为徒,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缘份,宗兴自幼从师二十余年,学会了各种各样的门技异,这些学,对于江湖人物,无一不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学。

宗兴乃天生练武才,他吸取了煞星金唯我的盖世剑招的精华,与他自身的一些技巧融汇贯通,演创了一套奥绝伦,幻无比,诡异凌砺,巧夺天机的魔招,他自己替这套剑招命名为‘雷霆生死剑’,一共九式,外加三招散手绝式。

但因他从无机会使用这一绝学,所以连他自己也不知它的真正威力有多大。

“这一回,江湖人物便成为我斩天斧试招的牺牲品,我想我会知道我花了无数心血,绞尽脑汁,苦研花近三年之久的这些式学招式,到底有多厉害,师父所传授的九阴大阳乾坤大真力,到底是不是天下无敌的绝学。要当江湖人,我一定要成为一方之霸,我一定要将盛昌船行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大船行,我要让五湖四海都有我宗兴的船在航行,喃喃自语到此刻,他那双原本又大又黑的虎目,变得更大、更黑,更亮,阴森森的好似食肉猛兽那凶光闪闪的眼睛。

贺三爷的府第在城北沧浪亭的状元坊,但他平时很少在。大部分时间逗留在听雨轩中,并不是为了便于主持车场业务,而是为了活动不受拘束,这位大爷好酒好色是府城有名的,有些人好酒好色是天经地义之事。

听雨轩依傍大运河,四周果园围绕,近河一面加建了亭台池阁,主宅的中心是朝阳楼,四周花草一片锦秀。

府城毕竟是法制之区,白天上门公然闹事,当然有所顾忌,是以宗兴决定晚上来会贺三爷,他要瞧瞧这位大爷的通究竟有多大。

三更天,听雨轩已是夜阑人静。园门持着两盏灯笼,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通向轩圆月洞门的小径两旁。全是茂林修竹。夜风过去,枝叶沙沙作响,人行其中,摇竹好似幢幢鬼影,让人为之骇然。

不但小径充满鬼气,今晚的听雨轩,似乎再也看不到一星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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