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琴道:「那他们要这隐灵做什么?」
柳彤道:「听师尊说过,若能掌握世间灵根,便可再造天地。」
墨玄和雨琴也曾雷霄讲过这事,相处天地开辟后,灵根蕴化,从而生万物。
柳彤道:「咱们不妨大胆假设,墨门后人在五年前到了此地,结起阵法,隐匿避世,既然是避世,那便尽量不与外人接触,所以设阵抽取山谷四周的灵根,藉此蕴生阵中世界,自给自足。」
墨玄道:「师姐,你是说这山谷里边也有一个如同昆仑瑶池的结界?」
柳彤点点头道:「我猜正是如此。」
当日下山之时,他们师姐弟三人便曾误入瑶池仙境,对此是印象深刻。
雨琴道:「瑶池仙境乃王母娘娘法力所化,世间凡人也有此能耐?」
柳彤道:「你可还记得班超衣冠冢的阵法。」
提及班超墓的墨门遗阵,雨琴此刻仍是有一阵后怕。
柳彤说道:「墨门绝阵,魔皆惧,能够化出阵中界也并非不可能。」
墨玄道:「这般猜测也并非不无道理,咱们便联手一试,看能不能破开阵法困锁。」
柳彤道:「确实可以一试,咱们携手运法,以开辟通试上一试!」
玉鼎法脉三名高足同时默诵咒语,三股仙气凝聚指尖,大喝一声:「开!」
法力冲击山谷,四周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波纹,露出一个缺口,但缺口又再度恢复,三人趁着这个空隙化光钻入。
缺口之后便是一片混沌鸿蒙,无天无地,三光尽掩,墨玄姐弟三人身法突然受限,行动阻滞。
双姝试着以御风法决移动,谁知刚一运起法力,便见混沌之中闪现无数雷电霹雳,势若猛虎,腾如矫龙,三人大惊,连施术法抵御,以七十二变中的「搬运」
决抵抗,此决可搬挪千钧之力,可卸万倾山势,乃御劲通,对于强势攻击最为合适。
然而他们刚一运起法力,却是引发阵中雷霆急走,每一道都锐不可当,仅仅接了三道雷电,搬运通便已经到了承受极限,三人只觉得气血翻滚难受。
墨玄心想既然卸不走,那边硬闯,使出大力通,提起拳头便打了过去,硬撼八方怒雷。
九转金丹到危险的刺激,自行催生灵气护主,墨玄是越战越勇,竟将三步之内的雷电打散。
柳彤也在后赞招,将「担山」通使出,一股浑厚罡气环绕在墨玄四周,替他加强防御;雨琴则巧运分身术,变出三十多个分身守住各个死角。
姐弟三人自幼一并修行,心意相通,默契早成,如今携手并肩,勇闯雷电绝阵,墨玄边抵御雷霆,边大声喊话:「吾等乃昆仑弟子,有急事求见此地主人,此次入阵绝非有意冒犯,还请主人不吝赐见。」
无人回应,只有更加猛烈的雷罡电煞。
墨玄连续变化数种通,又挡十余道雷电,双手开始发麻,支拙逐现。
他们的顽抗激起阵法更大威力,轰雷不断凝集,宛若雨点般打来,墨玄不忍佳人受罪,挺身而出,力阻漫天怒雷。
雷罡奔腾不息,力道雄厚无匹,墨玄喉咙一甜,鲜血夺口而出。
「元天!」
「黑炭头!」
身后响起两声焦急的惊呼,墨玄咽下鲜血,意念传音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柳彤凝聚仙气,转变通,只看她玉手朝半空抹去,化出一股金石罡气,将三人护住,隔绝了雷煞。
墨玄这才算松了口气,但损力过甚,脸色颇差。
柳彤伸手搀住他的右手,雨琴见他嘴角挂血,亦是担忧,情不自禁扶住他左臂。
这样一来,相距不过咫尺,墨玄几乎等同左拥右抱,两股少女清香钻入鼻端,叫他心轻荡。
柳彤问道:「元天,你没事吧!」
墨玄道:「这股阵法实在厉害,若非师姐你的法术,恐怕我伤势更重。」
雨琴也颇为好问道:「彤彤,你这法术是什么,我怎么没见你施展过。」
柳彤道:「是灵境师叔的金铁石山。」
两人一愣,道:「你怎么会这法术?」
柳彤道:「我也不清楚,刚才见元天遇险,脑海里情不自禁泛起师叔当日施展的法术,随手就使了出来。」
三人躲在金铁石山内,暂时隔绝了危险,但山壁上依旧传来隆隆雷声。
柳彤道:「我只是模仿师叔的法术,恐怕撑不了多久。」
墨玄道:「等我缓过气来,便再去闯阵!」
雨琴跺脚道:「你疯了,这阵法合咱们三人之力也是寸步难行,你一个人出去送死吗!」
墨玄道:「我有九转金丹护体,不会轻易丧命!」
柳彤道:「你分了一半的丹气给我,还是让我陪你一块去吧!」
墨玄道:「彤姐姐,你初得金丹元气,尚不足熟悉操控,反而会束手束脚!事不宜迟,师尊他们危在旦夕,便让我冒险一搏吧!」
柳彤想了想,道:「待我先算一卦再去也不迟。」
雨琴虽对他呼来喝去,但一颗心早已缠在他身上,也怕他遇险,连连赞同道:「行啊,彤彤你且算上一算,若是凶卦,黑炭头你就不许离开这里,宁可咱们同死,也不要各葬一方!」
最后半句让墨玄心头莫名一暖,鼻子一算,眼前那抹淡蓝倩影逐渐迷蒙,但却深深刻入了心坎。
柳彤闭目凝,默念心法,施展六合天算术,卜卦算天机需做到灵台清明,而且还要有浑厚的元,越是精准的结果,所耗费的心气力也是越大。
柳彤为了确保墨玄此行吉凶,可谓是豁出力气,只见她雪白的额头渗出豆大热汗,脸颊酡红,卦尚未出,已是娇喘吁吁。
玉手一翻,铜钱洒落,却是见铜钱半悬而起,卦不成卦,柳彤秀眉紧蹙叹道:「这儿混沌不清,就如同天地未开的鸿蒙时代,根本没有什么天机可算!」
墨玄道:「好姐姐,既然算不到那便不勉强,正所谓命由天定,若我当真有劫,便是躲到那天涯海角也是徒劳。」
说着便要往石山外走,雨琴急得拉住他,眼圈泛红,欲言又止。
墨玄柔声道:「琴儿,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雨琴脸颊一红,羞怯松手。
出了金铁石山,墨玄再度落尽无尽混沌,身形难以自控,却不见方才的雷电。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于是提起法力试着挪动身形,就在这一瞬间,便闻雷声滚滚,风声呼啸。
墨玄忙收起法力,风雷之声也随之消失。「原来是咱们的法力激发此阵。」
墨玄恍然大悟,心想只要不施法运功那就不会有危险,可是不施法又如何前进?他衡量再三,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先施法飞行一段距离,当遇上攻击后便一边抵挡一边收敛法力。
他这方法果然有效,在试了几次后,便摸索到了诀窍,将法力压制到一定程度,只需能保证前进,而对于袭来的攻击便置之不理,凭着九转金丹护体硬抗伤害。
他就这样在混沌走前进,大概行了三五里,忽然刮来一股狂风,吹得他不断后退,墨玄又加了一把劲,逆风而上,风势顿时加剧,漫天气浪犹如尖锐刀锋般扫在墨玄身上,吹得肌肤生痛。
这个情况,就算他收拢法力,也会被风势吹飞,墨玄把心一横:「墨家先贤何其高明,怎会让外人能取巧过关,罢了罢了,便用真本事一搏吧!」
于是凝聚法力,手掐法指,使出御风通,朝着迎面而来的狂风一点,将起吹来的风力倒转而回,以风制风,瓦解了眼前危机。
风势甫散,绝阵又变,这回则是风雷相济,狂风如刃,怒雷奔腾,墨玄深陷危机,先遭风刃划得遍体鳞伤,再受怒雷震伤脏腑,可谓内外受创。
他强压伤患施出隐身咒,希望能藉此避开攻击,无奈这狂风怒雷是无差别地扫荡,墨玄只是隐去身形气息,但本人实际上还是存在,根本无法躲避。
「阵法根本毫无死角,躲避不开,难不成我真要死在这里?」
墨玄勉力抵御风雷死劫,若非体内有枚九转金丹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元气,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虽说元气充足,但肉身伤害却是不断加剧,钻心痛楚正不断蚕食墨玄心和意志,令得他有种想直接昏过去的冲动,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若是昏过去那便等同万劫不复,不说自己没命,两名师姐也要陪葬,而远在涿郡的师门长辈亦难逃凶兆。
墨玄咬牙强撑剧痛,奋力保证意识清醒,心中呢喃道:「若这真是墨家阵法,那我就这样死了岂不冤枉……若真是墨门阵法,我又该如何破解?当初班超墓的时候曾有灵光一现,今日还有没有那等运气……」
肉身痛得近乎麻木,墨玄仅靠一口九转丹气苦苦支撑,鲜血和汗水已经湿透了全身,也正因为这痛苦至极限的折磨,令得墨玄再度记起失落已久的往事。
「天绝无极,阵含万象,三光为蕴,日月星移,日行子午,月全太阴,星走寰宇,七星居北,南极六印,沧溟八行,素色九云……」
冥冥之中,墨玄记起了久远前的口诀,按之而行,走南踏北,行东移西,竟从风雷死劫之中窜出一条生路。
墨玄伤势严重,失血过多,凭着一股意志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走着走着,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迷糊间闻到阵阵泥土气息,墨玄挣扎了一下,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趴在山谷入口。
有九转金丹护体,墨玄伤势也好得快,丹气流转一周天,伤口愈合,血流已止。
墨玄吐纳了一番,恢复了几分力气,起身朝谷内走去。
谷口地势与外头那个无疑,唯独入谷处立着一块石碑,写着云烟谷三字,墨玄暗想道:「云烟、云烟……世间功名皆是过眼云烟,此谷就算不是我墨门住所,也定然住着大隐之士。」
他继续朝内走去,却见谷内一片天地,树密花繁,流水鱼游,鸟语蝉鸣,好一番怡情之景。
除了景色美丽外,居然还有丰肥水田,茂盛果林,墨玄还见到田中有牛耕泥,水车引泉;林中有人摘果,与外界的兵荒马乱相比可谓是人间天堂。
墨玄仔细一看,却见田中耕牛竟非真牛,而是一头木牛。
墨玄吃了一惊,又朝林子望去,只见那摘果之人也非真人,而是一尊铜铁人俑。
墨玄心中一阵窃喜,当日班超墓中也曾见过相似的人俑,料想这云烟谷正是墨家隐世之地。
亲人便在这里,墨玄按捺不住胸腔狂喜,快步沿着道路奔走。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冲出十个铜铁人俑,它们手持环首斩刀,杀气腾腾地朝墨玄斩来。
墨玄运起法术且躲且挡,大声喝道:「晚辈昆仑弟子墨玄奉师命前来拜会,还请谷中主人不吝赐见!」
声音浑厚悠长,在山谷间回荡开来。
话音甫出,铜人便停止攻杀,墨玄得以通过,见前方树丛中有一身影闪过,他立即追过去,那人似乎不肯相见,在林中左窜右避,墨玄跟着跟着竟发觉自己迷了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林子。
墨玄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踏入对方迷阵,立即施展破解万阵的通——开辟法决,谁料密林迷阵却是缠绕绵绵,开辟法决扫开一片密阵,又来一片,更有浓浓雾气涌动。
雾气不住翻腾,变幻出龙虎狮豹豺狼熊等相,墨玄不敢轻视,忙运法抵御,左用开辟决,右施御风法,两大通结合将雾气扫开,阵法此刻也不再进攻,而是化作困锁之势,限制墨玄行动。
「在下并无恶意,主人万勿动手!」
墨玄见自己无法脱困,便继续表明来意:「敢问此地可是墨家贤者所居,在下昆仑弟子,奉命前来拜访墨家高人。」
「你……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中响起一个轻柔娇脆的声音,及为动听,宛若出谷黄莺,犹如雪落冰霜。
墨玄如实相告:「在下姓墨名玄,字元天,敢问姑娘是那位高人?」
对面沉默了片刻,声音略带颤抖地道:「你,你当真是叫做墨玄?」
墨玄应是。
女子又道:「你父母是何人?」
墨玄道:「在下数年前因遭遇大劫,脑受疾患导致记忆丧失,对自己身世不能确定。」
女子又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听到对方急切的询问,墨玄心头一阵抽搐,隐隐猜到对方十有八九便是自己的亲人,否则绝不会如此激动。
墨玄道:「这一切都从师尊口中得知,十年前恩师曾于南阳山脚救我性命。」对于自己父亲是墨门巨子的事情,墨玄不敢轻言,毕竟此事太过敏感。
女子又问道:「你究竟因何命陷危机?」
墨玄道:「据恩师所言,因七罪邪君迫害,我才落得家破人亡!」
那边的呼吸已经略显凌乱,喘气声隐约可闻。
「你的生辰八字是何?」
那女子似乎还不放心,继续追问确认。
墨玄道:「吾记忆尽失,不知八字。」
浓雾间丢来一块玉佩,墨玄不解。
女子说道:「口说无凭,你将且取一滴血抹在玉佩上,若玉色变作赤红我便信你!」
遇上这等怪事,墨玄也有些不知所措。
那女子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有个兄长名唤墨玄,当年也是因为七罪邪君迫害而分离。」
墨玄嗓子一涩,泪水在眼眶打转。
女子说道:「这块玉佩名为母子血玉,在炼制之前先滴入一人之血,当玉成型后,再取亲人血滴抹便可令玉色变赤,你若当真是我兄长,定能让玉色改变。」墨玄咬破指尖,将血涂在玉佩,说的也怪,玉佩果然开始绽放出绛红赤霞,极为绚丽。
密林后陷入静肃,急促的喘息声再度响起,雾气开始散开,墨玄终于双眼得以清楚视物,立即看见一名白衣少女俏立在前,肤如冰雪,肌若凝脂,眉似远山,眸蕴秋水,端的是清秀雅丽,绝色天香。
少女眼中泛动着晶莹泪花,哇的娇呼一声,如同乳燕投林般扑倒墨玄怀里,哭道:「哥哥……你,你真的还在世上!」
墨玄有些发愣,呆呆地望着怀中少女,问道:「姑娘,你是何人?」
少女抬起泪水婆娑的眼眸望着他,颤声道:「我,我是馨雪、是雪儿啊,哥哥,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望着馨雪那娇怯秀丽的小脸,墨玄一阵迷茫,无奈地摇了摇头。
馨雪咬了咬唇,稍稍挪开身子,将把垂肩秀发挽出两条羊角辫,说道:「哥哥,我这个样子你还记得吗?小时候,雪儿就是梳着这样的辫子,哥哥你经常拉着人家到山里摘果子!」
她说话时满脸殷切焦虑,秀眸噙泪,甚是担忧,生怕墨玄又说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