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少雄茫然地「哦」一声道:「本座似未见过阁下。」
居然矢口否认,令人难测用意。
赵细细娇叱道:「伪君子,可认得我?」
庄少雄徐徐道:「姑娘为何开口笃人,本座几时又认识你?」
赵细细大声道:「「无端风雨忽催春,片片桃花落锦捆,逸兴方濮勾素舌,销魂未尽吮红唇,圆肤六寸桃肩枕,剖豆双分叩玉津,记取明朝重见处,露桃滴滴认来人。」这首歪诗是狗做的吧?」
庄少雄大调道:「好诗,好诗,写来十分细腻,狗做不来,该是你身旁这位假令使仁兄做的。」
巴大亨大怒道:「哇操!我不会做这种淫诗,只有你这种伪君子的狂徒才会如此的出口无状!」
最令人气愤的事莫过於做了当面不认帐,赵细细身为高妓院唐院嫡传弟子,委身下嫁,竟然嫁到像庄少雄这样一位不认帐的无情汉,端的是又痛又悲,颤声道:「巴相公,杀了这贼子就是。」
庄少雄冷冷地道:「你二位天未亮就来扰人清梦,本座难道轻易放过你?」
巴大亨听对方每一声都是庄少雄的声音,为何不肯自承,总觉事必有因,强自平抑心情,徐徐道:「哇操!庄兄莫非染上「离魂夜游症」?」
庄少雄冷笑道:「仁兄越说越玄了,你不离魂谁离魂?既敢来到这里寻衅,料必大有所恃,本座先让你三招然後擒你就是。」
巴大亨摇头笑道:「庄兄一身绝学,小弟自问不如,却替庄兄可惜。」
庄少雄冷笑道:「仁兄在说梦话吗,这里有谁姓庄?」
巴大亨道:「哇操!兄台就是庄少雄,何必否认?」
庄少雄漠然道:「这名字本座听都没听过,别拿来买什麽交情。」
巴大亨暗忖对方与赵细细有过肌肤之亲,尚且不肯承认,别的更不用说。
不过,毕伯伯曾说有令人发疯,忘却往事之乐,也许对方曾被迫服下这种药物,以致忘却本来,若能施延时刻,让他药力散尽再加以劝导,岂不挽回赵细细的失意,而正派又添一高手?
思忖到此,自觉光明已经在望,展容微笑道:「哇操!别扯了!兄台口音与庄少雄相同,小弟并未听错。」
庄少推道:「口言相同并不能本座就是庄某。」
巴大亨道:「兄台可除下面幕让小弟辨认吗?」
庄少雄道:「头可断,面幕不可除,再则世上多的是面貌相同的人,怎知本座面貌不与庄某巧合?」
巴大亨暗服对方善於诡辩,由袋里取出赵细细弃却的鸳鸯血玉诀,向对方一扬,道:「哇操!兄台应该认得这个。」
庄少雄眼睛一亮,喝道:「这是鸳鸯血玉诀的「鸯诀」,另外有一半是「鸳诀」能治百毒,本座搜寻此物已久,既在你身上,就好好送给本座,可免你一死。」
巴大亨暗忖这玉诀原是他的,他偏说搜寻已久,意思就是否认,真正比狐狸还要狡猾,又道:「兄台从未见过此物吗?」
庄少雄道:「我若见过,还能落在你手?」
这话说的好不自负?巴大亨微微一笑道:「哇操!兄台若未见过,怎一见就知是「鸯诀」而不是「鸳诀」?」
庄少雄道:「血光漱溯,映月生辉,是血玉诀无疑,此诀缺口处有两个小孔,是备作「鸳诀」,缺口那两个小獗挥入而成玉环之用,明眼人一看便知。」
巴大亨检起这块玉诀时只匆匆一看,倒不曾留意有孔,没孔,这时一加检视,果如对方所说。
想了一想,绩道:「哇操!此诀若是兄台原物,自当即时奉还,若非兄台原物,怒我不能从命。」
庄少雄冷笑道:「本座不但要取你手上的,连你身上的「鸳诀」与「造化图」也一并要取。」
巴大亨徽微一笑,索性将玉诀放同袋中,那知手刚进袋,但闻一声闷哼,庄少雄已由三丈之处冲到。
赵细细一声娇叱,抢过巴大亨身前,立即一掌劈出。
「啪」一声脆响,二人掌势一合即分,庄少雄猛可後撤一步,赵细细却倒贴巴大亨胸前,尖叫一声:「好毒!」
巴大亨惊道:「姑娘怎麽了?」
赵细细噤口无声。
庄少雄「桀桀」冷笑道:「阁下和她做鸳鸯去吧。」
但见他话一说完,又一步冲上。
刹那间,巴大亨明白了金若庄少雄不是掌里藏针,赵细细为何叫出「好毒」之後立即噤口无声?
在「记来居」楼上,巴大亨亲眼看见这种见血封喉的毒针,也曾仗那「管诀」救同马氏兄弟二命,这时当然可以如法泡制,将赵细细解救过来。
然而,庄少雄居心狠毒,不容他有救人的机会,一掌已到。
巴大亨急怒中,右管一掠,那根娱蚣鞭便如青龙摆尾,撒出一屏寒光。
庄少雄纵是钢管铁掌,也不敢硬接蜈蚣鞭一挈,一步倒蹬,退後数尺之後,迅速拔刺出鞘。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巴大亨已扯断挂在头上的珠链,将能疗百毒的血玉鸳诀放在赵细细受伤的掌心。
并将那只手掌连带鸳诀夹在自己腋下,右手挥动蜈蚣鞭构成一个银球土畏紧自己二人的身子。
庄少雄冷笑道:「看你温馨到几时,你这对同命鸳鸯总是做定了。」一面说,一面疾如风雨进攻赵细细外侧。
巴大亨为了不让血玉鸳鸯诀由她当中落下,只好庖著她团团打转,避开敌人剑锋,顿时险象环生,顷刻间已急得大汗淋漓。
庄少雄不住地嘲笑,忽然剑势斜飞,反攻巴大亨右侧。
「好!」巴大亨一声暴喝,娱蚣鞭迅如电闪,一鞭砸在剑锋之上,迸出一蓬火星。
庄少雄轻噫一声,微徽一挫。
但巴大亨那文娱蚣鞭已被剑锋削断了半截。
「不好!」巴大亨暗自惊呼,脑门袁似觉电光一闪,暴喝一声:「给你!」
一扬右臂,蜈蚣鞭已经化作一道银虹向庄少雄射去,也不待是否能够射中,抱起赵细细就走。
但闻庄少雄怒喝道:「不留下命来就想走吗?」
巴大亨这时不但不敢答话,连回头都不敢,施展绝项轻功,尽力奔逃。半刻之後,才听赵细细梦呓般轻唤一声:「巴相公!」
巴大亨喜道:「姑娘醒过来了,捏紧掌中的血玉玉诀,看那贼子追来没有?」
赵细细队开星眸,见庄少雄相距不满三丈,急道:「相公放贱妾下来。」
巴大亨猛回头,立见一道银光射到,赶忙横跨一步,又闻赵细细一声尖叫,惊道:「姑娘又怎麽样了?」
赵细细道:「不要紧,只是被铁器打在脚经上。」
原来庄少雄早已接得巴大亨乡出那半截蜈蚣在手,趁巴大亨回头时身法稍缓,立即将鞭掷出,恰砸在赵细细的脚经上。
并又加紧几步,逼近丈许,冷笑道:「还要走往那里?」
巴大亨怀里多一个人,走起来总是不便,明知不易走睨,却不忍将赵细细放下来送死,一语不发,急向斜里飘身,又将庄少雄撇过一边。
庄少雄收势不及,一步冲出了丈余,折转同身。
只见巴大亨已远了四五丈,但在这时候,他又见一道织影冲雾如飞而来,赶忙叫道:「妹妹快来围堵!」
巴大亨大吃一惊,暗忖逃贼遇著兵,加上一个庄幼雄当真非糟不可。
但立即听到一声娇叱道:「谁是你的妹妹!」
这声言好不熟悉,巴大亨欢呼道:「红姐姐快来!」
来的是施红英,但她一时还未听出谁在招呼,怒叱道:「你们个个该死!」
巴大亨惊道:「我是巴大亨!」
施红英「哼」一声笑道:「更该死!」
但见一道紫影迅逾奔马由侧里奔来,顷刻间相距只有五六丈远,忽然停步喝道:「你抱的什麽人?」
口气里带有极浓的妒意,巴大亨急道:「这位姑娘受伤了!」
施红英「哼」一声道:「好,我先收拾这个再找你说话!」
巴大亨转过方向,向她身侧奔去,叫道:「红姐你照应赵细细姑娘,让我来打。」不容分说,将赵细细向她面前一放,猛一回身,照著刚追上来的庄少雄就是一掌。
庄少雄一声冷笑,宝剑横磨,一片寒光已落向他的手臂。
然而,巴大亨练掌法的时日较多,无愁居士那套掌法已被练得十分纯熟,并又练成褐衣老人那种妙的身法,微闪身躯,让过剑锋,一掌又到对方左肩。
庄少雄不料他身法快得出,急得一晃一屑尖略退半步,一连攻出几剑,同时向远在三文外的二女挥出一掌。
「当心毒针!」巴大亨见他挥掌时射出几道电光,急忙招呼二女,但毒针去势迅速,施红英未防庄少雄忽然向她袭击,待发现毫光射到,急将赵细细带开,仍是慢丁一步,只觉肩尖一麻,立即栽倒地上。
一出手就致人於死,巴大亨顿觉庄少雄不但善以作为,并且心狠手辣,急拼出全力施展掌法,高呼道:「是谁伤了,赵细细姑娘手中鸳鸯诀可救。」
赵细细接口道:「是红姐姐受伤,我会救的,你放心好了。」
血玉鸳诀就在赵细细手中,巴大亨略感安心,双臂如两条活龙飞舞,每一招都指向敌人致命的部位。
在施红英受伤之前,他还对庄少雄保有几分谅解,认为庄少雄所以伤害赵细细,无非因拓而成恨。
庄少雄所以辜负赵细细的深情,无非因她是妓户出身,到这时候,他可不敢再这样想。
因为赵细细脚经受伤,施红英负守护之责,双方胜负末分,庄少雄忽然以毒针袭击场外无辜,除了阴狠、毒辣、杀人灭口之外,还有什麽恰当的解释?
是以他激起了真怒,使出的掌劲更加凌厉无比。
庄少雄空有一身绝学和一枝削铁如泥的宝剑,但一见到他那凛然难犯的威,怒卷加潮的掌劲,也禁不住心头微檩,被迫采取守势。
蓦地,一道黑影如飞而来,还相隔几十丈远,就已扬声吆喝道:「都监,塔里的人被救走了!」
庄少雄吃了一惊道:「谁敢!」
那料这一疏,巴大亨乘势分光疾进,一掌打在他的肩头。
庄少雄被打得踉跄几步,但他更吃惊的是塔里的人被人救走,趁机一个转身,回头疾奔,急急忙忙道:「赶快回去!」
巴大亨想追,又因二女负伤没人照应,眼巴巴看著两条身影在远方消逝,才同转身子问道:「赵姑娘,红姐怎样了?」
赵细细蹙盾道:「红姐姐中了三枚毒针,贱妾先找到肩上一枚,起针吸毒,但那毒血老是吸不完,仔细再找才发现另有两枚射中不该中暗器的部位。」
巴大亨微徽一怔道:「哇操!什麽部位不该中暗器?」
赵细细粉脸一热,忙道:「不必问了,过一会再问红姐姐。」
巴大亨低头一想,自己也不禁感到尴尬,忙徐步走开,又见一条黑影由侧夏奔来,看那人行若流云,分明又是一位高手,心下暗自一惊。
但这时候,施红英也轻轻呻吟,苏醒过来,察觉躺在赵细细双腿上,也就心头明白,悄悄道:「是姑娘救了我?」
赵细细轻颌玉首道:「是巴相公的血玉鸳诀,婢子不敢居功。」
施红英摸摸身上,见赵细细一手按在自己胸前,诧道:「小妹这部位也受伤了?」
赵细细道:「红姐三处中针,一处在肩头,一处就在这部位,另一处更厉害,请先运气看看,若没有什麽地方发麻,婢子也好收起血玉鸳诀了。」
施红英依言暗自运气,立即发觉果然另一部位在隐隐作痛,恨声道:「那恶贼走了没有?」
巴大亨接口道:「哇操!姓庄的走了,又有人向这边来,赶忙设法藏起。」
施红英吃了暗亏,起了狠意,推开赵细细的手,更见胸前被血染湿一大片,跳了起来喝道:「来好了,多来几个好杀!」
赵细细也站了起来,但脚经还在剧痛,禁不住身子一晃。
施红英这时只有感激之心,妒意早已散去,一把将赵细细扶稳,亲切地问道:「姐姐伤在什麽地方?」
赵细细还没回答,急急赶来的那条黑影已如一朵乌云随风飘到。
巴大亨目光不移地看那人由远方而来,待来到近处,已认出是在记来居发话谧诮,随即下栖而去的黑脸老者。
对方背上还伏有一人,赶忙拱手道:「老丈你好。」
黑面老者冰冷道:「人都快死了,好什麽,你是否带有鸳鸯诀?」
巴大亨虽因对方回答冷汉而稍感不快,但仍体谅到情急之下也会不择词令,陪笑道:「哇操!可是贵友身受毒伤,需要血玉鸳鸯诀?」
黑面老者不耐烦地道:「是了,是了,快借鸳鸯诀来,别耽误了时刻。」
赵细细正要将血玉鸳鸯诀交出,施红英急叫一声「且慢!」,接著道:「巴大亨哥哥,你没忘记无愁居士的事吧?」
瞿小仙炸山洞,与软骨秀才同归於尽,巴大亨请施红英以麻姑爪助无愁寒士挖开积土反而失去麻姑爪。
而无愁居士亦因之而死,巴大亨答应找同麻姑爪,迄今尚无影迹可寻,经施红英一提,不禁沉吟起来。
在这一刹那,他不但记起那件惨事,并还记得半月前接过这玉诀之时,曾对章红娣说过「但愿人在玉长在,人亡玉未亡」的话。
虽说那只是报答章红娣赠玉之情而表示重视此情的话,但君子最重言诺,倘若黑面老者见宝起意,趁机夺去血玉鸳诀,那时又怎能向她交待?
然而,他到差貌善心慈,接著又含笑道:「哇操!老丈欲借用鸳诀故人,尚无不可,惟先示知台甫,小子方好诀定。」
他这话说来合情合理,那知黑面老者双目猛可射出两这寒芒,冷冷道:「你到底借不借?」
巴大亨目光一触及对方那两道寒芒,心头也微微一震,从容道:「老丈若是正人君子,且又为友急难,当然可惜。」
说到「为友急难」四字,黑脸老人目光忽然萎缩下来,轻叹一声道:「老夫久已不履江湖,告诉你也未必能够知道。」
赵细细接口道:「你老若是成名人物,说来我一定知道。」
黑脸老者目光向她一掠,微笑道:「老夫成名之时,王霭霭这小得很哩,你可听说过「乌金货郎」这四个字?」
赵细细「啊」一声道:「你老姓汤,是「汤放桀」的「汤」吧。」
黑脸老者纵声大笑道:「果然,果然!」
赵细细迅速将鸳诀交给巴大亨,笑道:「相公代汤前辈救人,别让鸳诀经他的手。」
乌金货郎叫道:「不行,让我自己来。」
赵细细笑道:「那更不行,你老那付德性就是见不得古玩古董。」
巴大亨一听这话便知乌金货郎专会见宝起意,正色道:「哇操!汤老丈莫误施救贵友时刻,请放贵友下来吧。」
乌金货郎咳咳两声道:「我这位老友被灌服穿肠散,此时智昏迷,须将鸳诀放在肛门吸毒,这样肮脏的事,怎好劳你动手?」
巴大亨毅然道:「哇操!为了救人,当然顾不得肮脏。」
赵细细接口道:「相公莫污了鸳诀,先去找水来,将鸳鸯诀合成一环放进水中灌给他吃。」
巴大亨点点头,转向乌金货郎道:「汤老丈在此稍待,小子先去取水。」
说罢,急急奔去,恰见百来丈远有个水塘,将带在身上那小瓷瓶灌满一瓶子水回来,依法施救。
但闻伤者腹中起了阵阵怪响,泻出不少秽物。
巴大亨知道施救生效,略为安心,凝视患者脸上,但见患者约有七句开外,满头白发,面貌清瘦,眉宇极为清秀,身披一件破旧青衫,绍不类武林人物。
转看二女,见施红英正替赵细细揉脚经伤处,乌金货郎则注视构成玉环的一对管鸯血玉诀,急将玉诀放回袋中。
乌金货郎恨声道:「高唐弟子真不是好人,偏就泄了老夫的底。」
赵细细好笑道:「谁教你要打歪主意,高唐弟子若无好人,我早就教相公别救贵友了。」
乌金货郎尴尬地笑道:「你这相公用心救老夫的至友,难道老夫还好意思去抢夺他的东西。」
赵细细笑道:「鸳鸯血玉环该是例外。」
乌金货郎苦笑摇头道:「这个小瓷瓶也是一宝,不见得比不上血玉环。」
巴大亨坦然道:「哇操!我相信老丈就是,不过,鸳诀,鸯诀连这瓷瓶全非小子之物,不得不细心保管。」
乌金货郎笑道:「鸳诀是章家那妮子给你订下终身的…………」
施红英娇妪一扭,叫道:「你说什麽?」
巴大亨猛忆起此妹早也对己有情,并已共过生死,不觉兴起满腹愁情,急忙正色道:「事出有因,实乃讹传,红妹且莫发愁。」
施红英俏脸一热,转向赵细细悄声道:「到底是怎麽一同事?」
乌金货郎也诧异道:「这种事也能讹传,可够那章家妮子上吊了。」
巴大亨轻轻喟叹道:「哇操!将来总会明白,老丈既知鸳诀是得自风雷堡,可是在塔外窃听天星庄的人说话?」
乌金货郎颔首道:「老夫这位知交已有三十年不知下落,直到昨天才查出他被拘禁在幡溪附近,老丈由「记来居」下搂,就见天星庄主卢望栖鬼鬼祟祟在镇外逵巡,夜里先跟他到那荒塔,不久之後,你们也就到达。」
巴大亨诧道:「那怎是荒塔?」
乌金货郎道:「原木是荒塔,不知是谁在正面多建了几间屋子作为恶之用,不久之後,我察觉里面住有不少武林人物,才想到可能拘禁有人在内。
「那时候,你们也到了,幸有你引走那姓庄的小子,卢望楼也急急离去,否则老夫还无法进去救出这位老友。」
赵细细忙道:「这位前辈是谁?」
乌金货郎笑道:「当真是你的前辈,不知泳该称他为「姨公」这是「姨曾祖」。」
赵细细愕然道:「难道他老人家就是「玉笔书生」丘达?」
乌金货郎大笑道:「妮子真够聪明,又给你猜对了。」
也许因为笑声太大,惊醒玉笔书生,只见他身子一头,呻吟道:「快杀我吧,有什麽好笑?」
乌金货郎面泛喜色,轻拍玉笔书生的身子,又怆然叫道:「丘老九,你死不了,汤文元在此。」
玉笔书生一震而醒,嘶声道:「老弟,你也来了。」
别离多年,患难相逐如同隔世,玉笔书生被人拘禁,以为乌金货郎也被擒来,话刚说完,也就探身欲起。
乌金货郎怆然垂泪道:「老九还能记著我这付朽骨,不枉四十载生死交情,你弄得一身脏,待我带你去洗净身子,好回来谢谢这几位晚辈。」
巴大亨暗忖乌金货郎虽然带点怪痱,倒不失为性情中人,接口道:「小子先烧起火来,候老丈同来烘衣服。」
一堆烈火旁边,施红英在左,赵细细在右,把情尴尬的巴大亨夹在中间,逼著他说出在风雷堡的详情。
一个完全为著自己切身大事,另一个可能是替姐妹赵卿卿而著急。
巴大亨虽觉自己对待章红娣合情,合理并无私隐而心地坦然,但因夹在二女中间,像一个犯人彼人讯问,也免不了吞吞吐吐,说了不少时候。
为防二女多问,索性将遇上赵卿卿的事也一并告知。然而,施赵二女听来心头各自有数,知道不能怪他,但也不愿说破。
话刚说完,乌金货郎和玉笔书生也联袂回到。
玉笔书生浑身湿透,冷得直是打抖,一张清秀的脸孔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惟有那部如银的长须彼火光映出几分虹彩,颇显出老人的威仪。
巴大亨伯他客套,急忙起身请出。
赵细细尽知玉笔书生的底细,含笑问道:「晚辈雉生得晚,也曾听说老前辈娶得我祖姨之後便闭户隐居,几十年来未曾出门,你老又未谙武艺,怎会被黑鹰凶徒监禁?」
玉笔书生问起她的辈份,知道比自己的爱妾晚了两代,颇感亲切道:「老朽不谙武艺是真,若说不出门是假,遇上这场祸害就是因为出门,但若不因你师婆那帧造化图,也不致监禁十年,濒死数次。」
巴大亨微怔道:「听说玉楼巧妇当年的造化图落在一位书生之手。」
玉笔书生脸上掠过一抹得意之色,欣然道:「那人就是老朽。」
二女轻轻「啊」了一声。
玉笔书生微笑道:「那是武林人物欲争夺之物,也是文人雅士欲争藏之宝,但因当时无人能解,却被老朽猜中三谜,所以濡赠英雄雅士梦寐以求之宝。」
巴大亨笑道:「老丈原来是猜谜嬴来的采物,哇操!太棒了!是怎麽样的谜语,也让小子猜猜看。」
玉笔书生眼睛二兄道:「恩公也会猜谜。」
巴大亨笑道:「哇操!一点小事,老丈莫再称什麽「恩公」,小子见猎心喜,老丈可先说个谜面。」
玉笔书生更加得意,掀髯笑道:「好!老朽先说头一则,这一则谜面是「幼」字,射褒禅山记一句。」
巴大亨想了半晌,不禁盾头一皱道:「可是「有穴窈然」吗?」
「中了,中了!」
玉笔书生高呼道:「老朽当年猜中此谜,曾经濡敬酒三杯,可惜这时没有酒敬你。」
施红英俏脸一红,冷笑道:「出谜的和猜中的都该各打三百板。」
玉笔书生一怔,旋却哑然失笑道:「姑娘何必往歪处去想,再说第二个谜面吧,「茅塞顿开」射诗经一句。」
巴大亨又是一皱眉道:「哇操!谜底应是「已无荒草埋幽径」。」
赵细细顿时面红如火,急急低头。
玉笔书生大笑道:「又猜中了!第三个谜最浅显而更难猜,谜面是「下动上欢喜,上动下马死。」射行为之一。」
「该死!」赵细细红脸一骂,急转头别处。
巴大亨诧道:「哇操!这有什麽古怪,是「钓鱼」麻!」
玉笔书生鼓掌大赞道:「小友又猜中了,能一口气猜中三谜,足证小友不但敏慧过人,而且是心诚意正。第三个谜说易而实难,极易令人误解。」
经他这样一赞,施红英也觉脸皮烘热,以背向火。
巴大亨原是不解,待见二女羞惭,才恍然大悟,暗忖高唐院主出谜,难怪句句风流,语语双关。
不觉轻轻摇头道:「请老丈再说获赠造化固以後的事吧。」
玉笔书生摸摸潮湿的背後,点头道:「老朽也要烘背,请小友见谅。」
他以背向火,接著又道:「解谜还算容易,解造化图却是难上加难,老朽在高唐院盘桓三月结识玉栖巧妇同辈份的盘春春,随即获准离院,静思三年才知造化固原是以八十五首诗词杂编而成。」
施红英忍不住调过身子,问道:「这样说来,你是唯一能解造化图的人?」
玉笔书生摇摇头道:「应该说是三人,玉楼巧妇能织当然能解,其次是老朽,再次是小妾春春。」
他说到这里,转对火堆,目眶已微微发红,叹息一声道:「解得图谜的当时,老朽真是乐不可支,急急写了一封信略举几首诗词的头一个字,并说明诗词中暗藏的事实,便命家人送交玉楼巧妇,然後出门按图索宝……………」
乌金货郎接口道:「寻宝?原来你也瞒我独自寻宝。」
玉笔书生急道:「不是瞒你,而是你这乌金货郎行踪不定,无法找到你,但我每遇一个熟人,总托他打听的消息,可是?」
乌金货郎点头道:「不错!头几年我还由熟人处获知你一点消息,後来什麽也不知道了。」
玉笔书生面容惨戚道:「我那小妾在离家几年後惨死於武林人物之手,我也被人掳去……」
乌金货郎挥口道:「春春死在何人之手?」
玉笔书生怆然下泪道:「我实在不知,因为他们人人蒙面,而我认识的武林人物本就不多,不但如此,连掳我的人是谁,若非你方才告诉我,我也不会知道。」
巴大亨暗忖黑鹰凶徒行事每每出人意表,不说玉笔书生遭受囚禁三十年不知对方是谁,自己若非被侯芷由墓里发掘出来,还不是糊里糊涂死了。
乌金货郎沉吟道:「凶徙为的就是那帧造化图吗?」
玉笔书生喟叹道:「几十年来,我一直追想那一天发生惨事的缘因,觉得当时凶徙并非为造化图而行凶,竟是为了我娶春春之故。
「他们杀了春春,搜出我夫妾寻获的宝物,也搜出了造化图,才向我追问造化固如何解说。」
巴大亨灵机一动,忙道:「老丈有哲嗣吗?」
玉笔书生被幽禁多年,连自己多少岁数都忘了,先问过乌金货郎,再屈指一算。
老脸上掠过一统欢愉之色道:「有的,老朽长女玉藻该有五十岁,长子玉强该有四十八岁。」
巴大亨又追问道:「他们现况不知如何?」
乌金货郎代答道:「玉强在的,玉藻於我这位老友出门的次年就留书出走寻父,一直就不知下落,小友忽然问起家世,难道有什麽可疑之处?」
巴大亨因知玉笔书生被囚三十年而未被杀,又说事因娶妾而起,乃回想到无愁居士因娶妾而子出走的事。
并联想到玉笔书生也许有个烈性儿子,便不难做出杀母而囚父的事来,所以追问两句,不料竟问得出走的是个万里寻父的孝女,便不该多疑下去,摇摇头道:「小子只是偶问而已,丘老丈失去的造化图,不知是否这一帧?」
说罢,泰然解下束在腰间的造化图,双手捧交过去。
二女全末见过造化图的真迹,争先挤过去观看,同时心恐怕乌金货郎会抢,焦急地向悠然坐在火堆对面的巴大亨打个眼色。
玉笔书生接过造化图,禁不住手指发啸颤,摸摸看看,双目蕴泪道:「果然是这帧,小友由何处得来?」
「风雷堡。」巴大亨毅然道:「哇操!太好了,此图既是老丈所有,理合物归原主,乞请老丈收下。」
玉笔书生惊道:「小友何必害我这几根残骨?」
巴大亨知道他怕收图受累,转向乌金货郎道:「转赠汤老丈如何?」
乌金货郎连连摇头道:「小友别开玩笑,我这乌金货郎虽然寻些古董破烂,就是不能收留这帧东西。」
巴大亨微怔道:「哇操!这却为何?」
乌金货郎笑道:「我不会猜谜,儿孙也笨,要猜这麽多字,不猜到儿孙十八代了?」
二女不禁失笑。
巴大亨也好笑道:「用不著猜,丘老丈可告诉你。」
乌金货郎摇头道:「那也不行,我再不能贪这帧东西,让黑鹰啄了儿孙的眼睛。」
玉笔书生慨然叹道:「这帧造化图乃玉楼巧妇多听武林之秘而织成,每一首诗词中皆指示有一件或二三件宝物埋藏之所,我这位老友自知力不足保,小友少年俊彦,大有作为之时,正该保有此因为世人效力。」
施红英接口道:「大亨哥哥该拿这固去问问风雷堡是怎样得来的呀!」
巴大亨一想起风雷堡主可能假旨己父由软骨秀才手中夺得造化图就已暗怒,但再想这图既在玉笔书生侍妾身上,怎会落到无愁居士手中。
又是极端可疑,领首道:「当然要问,但不拿图去也可以问,因为我假旨令使,把这图骗来的。」
玉笔书生问起情由,凄然笑道:「黑鹰令主为祸武林,小友骗去他该得的贡物也无伤大雅,此固先请收下,老朽再告知如何查读之法。」
巴大亨暗忖在场各人确是不能自保,以其贻祸别人,倒不如自己收下,接过造化图,笑笑道:「哇操!不劳老丈清,小子已经会读。」
玉笔书生讶然道:「小友看了多少遍?」
巴大亨笑道:「一遍也未看过。」
玉笔书生大诧道:「既是一遍都未看过,怎能说是会读?」
显然地,他在巴大亨一口气猜中三谜之时,知道这少年有绝顶天聪,但解造化固花费他三年光阴,人家一下子就会谚,岂不过分妙?
然而,巴大亨纸微微一笑道:「老丈已将讥法告诉小子了,这造化图以八十五首诗词编成,那就与诸葛数编成同一方法,第一宇是第一首的第一个字,加八十五,第八十六字才是第一首的第二个字,每得一字就加八十五,老丈说对吗?」
「对啊!」玉笔书生禁不住欢呼道:「小友真是天纵之才,一点就悟,这造化图真是非你莫解,你试读出二一首让大家听听。」
巴大亨能够参透造化图,自己也满怀高兴。
「哇操!搞对了!」禁不住身侧二女连声催促,也就轻轻吟道:「天高飞飞绝,山急马悲嘶,阳关已无路,行人逐渐稀。」
吟到「稀」字,再加八十五即找到一个圆圈,知道第一首到「稀」字而止,笑道:「这是一首五言绍句,诗意很好,但暗指什麽东西,就难得猜透。」
施红英忽然叫道:「我也会解了,待我解第二首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