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紫玉身形一侧,道:“贱妾如何当得如此大礼?”语音一顿,又道:“也当不得如此称呼。”王笑笑剑眉一轩,正欲启口。
只听精舍内传来蔡媛媛的声音,道:“师父,您也是的,难道咱们倩女教待客之礼,是让访客在屋外喝风?”
白紫玉失声一笑,道:“二丫头在说话了,两位请进。”肃客入内。
王笑笑与阿勒度,也不禁莞尔一笑,相继走入精舍。但见这精舍布置精雅,红毡翠幔,漆几锦凳,最宜家居,十余名少女,三三两两,散坐锦荣,见他们进来,齐站起娇躯,裣衽施礼。白紫玉笑道:“小徒们不知礼仪,二位包涵。”
阿勒度生性峻严,平生最头痛的,就是与女子打交道,皱了皱眉,移目望向王笑笑,意思是要由王笑笑出面接口。王笑笑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叔父与小侄都非外人,白姨还是随便一点的好。”
白紫玉螓首微点,道:“笑花郎既不介意,白紫玉也因陋就简了。”蔡嫣然不在,白紫玉诸徒中,就属蔡媛媛居长,她连忙命师妹搬动锦凳,送上香茗,三人相率入座。蔡媛媛等,却侍立于白紫玉身后。
王笑笑目光一扫她们,朝白紫玉道:“诸位姐姐站着,小侄坐着也不安。”
白紫玉莞尔一笑,道:“就由笑花郎之意,丫头们坐下来吧。”显然,白紫玉师徒之间,平日相处,没有多少规矩,加之她们视王笑笑与阿勒度,不算外人,白紫玉既巳出言,一齐齐娇喏一声,各自坐下。
阿勒度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叹息一声,转面向王笑笑道:“我不知怎么讲,全由你说。”王笑笑暗道:这事岂可操之过急,叔父也太心急。
忽听白紫玉道:“二位要谈什么山海经、西域志,我全奉陪,唯有关于我家姑娘的事,恕我不知。”
她预备先封住二人之口,阿勒度心头一急,正待开口,王笑笑连忙向他以传去入密道:“叔父请安心,让侄儿应付。”
阿勒度忍了又忍,仍传音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王笑笑道:“这事得慢慢的来,侄儿有信迟早必成。”
阿勒度道:“太晚可不行,大概要几许时间?”
王笑笑想了一想,道:“叔父别急,侄儿尽快即是。”他们两人这一番传音交谈,白紫玉虽听不见,也猜得出六七成,暗道:我守口如瓶,倒看你们有何妙计?只见王笑笑面庞一转,含笑道:“白姨一直称小侄笑花郎,岂不折煞小侄了?”
阿勒度暗道:“我要你问关于玉环夫人的,你却说题外话。”口齿一启,强又忍住。
白紫玉怔了一怔,淡淡一笑,道:“以我的身份,称你笑花郎最妥。”
王笑笑佯为讶异,道:“白姨既是步阿姨义妹,又是倩女教主,小侄想不出何处妥了?”
白紫玉本不欲答,沉吟片刻,冷冷说道:“你的步阿姨,本是白紫玉的姑娘,白紫玉岂敢僭称义妹,自是不配当笑花郎这个姨字,白紫玉本属青衣之流,也不敢忘了根本,不敢僭越,笑花郎可以释疑了么?”她话含有极深的愤懑,责柳青青薄幸,阿勒度与王笑笑岂有不知之理。
王笑笑作作不懂,蹙眉道:“白姨谦抑如此,可替诸位姐姐想过没有?”
白紫玉不料他留出此言,迥眸扫视蔡媛媛等一眼,转过面庞,淡然道:“我自然也叫她们时时念及自己身份。”顿了一顿,道:“至于笑花郎如何待她们,则我不过问。”她说得斩金截铁,不容王笑笑有丝毫解圜的余地,心中暗道:姑娘说你心思敏捷,我却不信你能出什么花样。
讵料,王笑笑打蛇随棍上,笑道:“那不得了,小侄既称您弟子为姐妹,则喊您为姨,乃顺理成章的事。”
白紫玉怔了一怔,摇首道:“牵强之极,我不承认。”王笑笑暗暗忖道:她已经有些词穷,不宜逼之太过,反正一次不行,再来一次,总要圆满完成此事。
阿勒度也觉得舍此之外,无他善法,但见此事自己难置一辞,顿萌去意,倏地起身,道:“笑笑,你留下慢慢谈,我先走了。”
王笑笑站起身来,道:“时已甚晚,也不宜过扰白姨,小侄也走。”
阿勒度面色一沉,道:“你安心留下,同道那里,我自替你通知去。”
王笑笑暗道:叔父要我专力劝解步阿姨回心转意,只是取灭三教,尤其重要,略一疑迟,道:“九阴教、魔教、新五毒宫巳经联盟,人多势众……”
阿勒度道:“你放心,我追蹑着星宿海老魔来的,比你还清楚,近期之内,尚不致对我们有何举动。”
王笑笑暗暗忖道:在此在彼,俱是徐州,也不致有什么大碍,念头一转,颔首道:“那就请叔父多费心了。”
忽听白紫玉笑道:“二位还未问我欢迎不欢迎呢。”阿勒度闻言一楞。
王笑笑呵呵一笑,道:“白姨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是留定了?”
白紫玉黛眉一扬,道:“我就不留,看你如何?”
王笑笑含笑道:“小侄就赖在这里,看您如何赶法,您总不好意思,不供膳食?”
白紫玉不觉楞住,她也恐王笑笑日日劝说,所以想赶王笑笑走,不料王笑笑倚歪就歪,便是赖定不走。蔡媛媛、蔡婉诸人,全是少女心性,见状之下,齐声娇笑起来。阿勒度也不禁莞尔,朝白紫玉拱手而别,王笑笑伴他走出屋外。
阿勒度眼见白紫玉留在精舍,略一沉吟,道:“玉环夫人的事,关系重大,你或许不清楚……”
他倏地慨叹一声,道:“这些话我也懒得说了,千万句拼做一句,玉环夫人对你们莫名山恩德深重,你不可忘,爱屋及乌,对倩女教也当尽力互助。”
王笑笑垂手肃容,道:“笑儿谨记在心。”阿勒度点了点头,双肩一晃,拔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消失茫茫夜色中。
王笑笑反身走回精舍,只见白紫玉犹怔然坐着,他怕白紫玉心头不悦,连忙柔声道:“白姨,您在想赶我走的办法么?”
白紫玉失声一笑,道:“你这孩子,我真恨不得狠狠打你—顿,却又不忍心。”
王笑笑笑道:“我知白姨与步阿姨一般疼我。”
白紫玉忽然警觉,忖道:“这孩子太是精灵,说多了,难免不中他的计。”面客一整,道:“笑花郎,你虽住此,却未必能常见到我,话儿说在前头,免得笑花郎说我慢客。”
王笑笑见她又称己为笑花郎,暗忖:看来非下一番水磨工夫不可,笑了一笑,道:“好啊,与长辈在一起,不免拘束,我本想与诸位姐姐玩耍。”
白紫玉微微一笑,转面一望蔡媛媛,道:“你命人将西院收拾下,送上衾帐,笑花郎暂时就宿在那里。”
蔡媛媛躬身应是,王笑笑不再多说,随蔡媛媛由院中白王小径,缓缓走向另一处院落。王笑笑忆起蔡媛媛曾言蔡嫣然托她带话与己,当下道:“媛姐,令师姐对小弟有何嘱咐?”
蔡媛媛含笑看他—眼,悠悠的道:“你昨晨但称我们姑娘,现在却喊得亲热,必是因想利用我们,达成你的目的,是么?”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媛姐真会冤枉人,在姐姐眼中小弟就是那种人么?”
蔡媛媛笑道:“就算是没有关系,何必否认?”王笑笑淡淡一笑,不再出声,二人正走过一座红栏小桥,王笑笑忽然停足,凝视着桥端凉亭。蔡媛媛柳眉一扬,道:“怎么?我开一下玩笑,你就生气了?”
王笑笑摇了摇头,目不稍瞬,色凝重,沉声道:“阁下来此何为?”
蔡媛媛芳心一惊,美眸一转,但见凉亭之中,悄无声息,坐着一臂长过膝,面颊干疮,鬼气森森的老者,不觉大骇,“哦”的一声惊呼,旋见那老者腰系银龙,原来是东方不败的师兄向霸天,始芳心略定。只见那向霸天细目微睁,幽幽的道:“你不必怕,老夫还不屑向小辈出手。”
王笑笑哂然道:“姓王的还不知畏惧为何物,你尽管动手,没人会说你欺负小辈。”
向霸天嘿嘿冷哼一阵,道:“你不配,那老和尚何在?”王笑笑暗道:哼,他找爷爷,分明想乘人之危。那向霸天上似是看出了王笑笑心意,又道:“小辈,你休要胡猜,老夫尚不至于对一个功力未复的人出手。”
王笑笑冷冷说道:“他老人家不在徐州,你要失望了。”
向霸天道:“老夫不信,那老和尚早已视你作为蔡家爱婿,岂有不顾你安危,任你妄为之理?”
王笑笑微微一晒,道:“你的话好不可笑,笑花郎又非三岁孩童,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
向霸天死板板的面孔,仍一无表情,却细目一睁,碧幽幽的光芒,慑人心,似已动怒。王笑笑运功戒备,忖道:他目光有异,不知练有什么魔功?目光灼灼,也注视着向霸天,傲然不惧。蔡媛媛几番想唤人,却又惧怕更触动向霸天杀机,芳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相持半晌,向霸天忽然目光一收,又回复先前要死不活的样子,袖袍一拂,黑影一闪,已然不见。他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倩女教的庄卡,形成虚设,犹未发现。王笑笑暗暗忧虑,忖道:这魔头武功高不可测,魔教有此一人,实是棘手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