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笑端坐不动,温和地道:“在下东方雨,兄台尊姓大名?”
那少年公子对西门雪低声下气,对旁人可是傲慢得紧,听到王笑笑自动接口,立时双眼一瞪,喝道:“你当真叫东方雨么?”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在下不叫东方雨,兄台说我该叫什么呢?”
少年公子冷冷一哼,转面一望西门雪,道:“师妹,他是聚贤庄庄主,现在是莫名山莫容山庄庄主人称歌魔笑花郎,名叫王笑笑。”
王笑笑敞声一笑,道:“你我素昧平生,兄台一口便能讲出我的姓名,足见乃是有心人,王某倒要请教一番了。”
少年公子正中下怀,“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冷冷说道:“来吧,少爷我姓杨名正义,正要找你较量一番呢。”
王笑笑心念在急急转动,忖道:“这小子自称杨正义,又在客栈劫走我的马匹,可知必与黑衣少女讲的那位”正义公子“有关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得格外用点心思,查查他身后主谋之人究竟是谁?”
王笑笑转念至此,只见杨正义宝剑一振,陡然向王笑笑胸前刺去,大喝一声,道:“你接少爷一剑。”
王笑笑朗声一笑,避了开去,道:“杨兄要战,在下自当奉陪,但你盗我的马匹,究竟为了什么?总该还我一个公道。”
杨正义怒声大吼,道:“混蛋,谁盗你的马匹?”举剑横扫,一招“玉带围腰”,滚滚挥去。
王笑笑出身武林世家,一身武功,得自家传。他在剑术上的造诣,自然不同凡响,他见杨正义出剑,剑势横扫,早知那一招“玉带围腰”,因之他想也不想,身子便向左边纵起。讵料,人甫离地,忽觉剑式有异,自己的身子竟是迎向杨正义的剑锋,急切间,不觉冷汗直冒,大吃一惊,连忙拧腰弹腿,一式“鲤鱼打挺”,连翻三个筋斗,落在一丈以外,始才避过一剑之危。
原来杨正义乃是左手执剑,使的是左手剑法。左手剑直劈挺刺,与一般剑法大同小异,但左右横扫的剑式,却与一般剑法相反。王笑笑虑不及此,一时大意,险险上了大当。落身地面,王笑笑定下来,不禁疑念大起,暗暗忖道:“怪了,为何未曾听说过左手剑?这姓杨的是哪里来的?”忖念中,忽见剑光打闪,那杨正义又复追踪而至,一剑劈来,口中喝道:“笑花郎,看剑。”
王笑笑暗赞一声“好快的剑法”,脚下不敢怠慢,滴溜溜身子一转,便已转到杨正义身后,朗声笑道:“动刀动剑,大伤和气,看在阮姑娘面上,杨兄只要说出为何盗我的马,咱们便握手言和。”
杨正义大吼一声,道:“那个和你握手言和?”转身一剑,突然击出,接道:“你不取宝剑,我一样杀你,那时你休要怨人。”话声中,一剑紧似一剑,直向王笑笑逼去,大有不杀其人,不肯罢休之势。
王笑笑一面闪避,一面暗暗忖道:“此人讳言盗马之事,定欲取我性命,看来必是奉命行事,是那”五毒宫“的头目。我欲明了内中详情,追索正凶,如不用点霹雳手段,恐怕是徒费心机了。”他这样一想,顿时作了决定,右臂一探,执剑还招,“唰唰唰”一连三剑,连环攻出,阻遏了杨正义进逼之势,冷声喝道:“阁下不识抬举,我便叫你偿偿王某的手段,看你讲是不讲?”
他那剑式架势磅礴,大有气吞山河之势,施展开来,剑风厉啸,劲气汹涌,当真是风雷俱动。杨正义的剑法固然诡异玄奥,相形之下,那是大为见绌了。三招过去,王笑笑身形一顿,峻声喝道:“讲,你暗杀薛王爷,是奉谁的令谕?”
杨正义攻势倏然受阻,只当一时无备,羞愤之气涌向胸口,当下宝剑一振,一招“黑虎偷心”,径自刺去,口中喝道:“什么令谕不令谕,少爷但知取你性命。”
只听“叮”的一声,王笑笑举剑一格,化解了他的剑势,冷声哼道:“不让你吃点苦头,看来你是不肯讲了。”
杨正义但觉手腕一震,宝剑险险拿握不住。他心头虽然吃惊,怎奈妒火中烧,竟然不加思虑,内力凝注,挥剑再上,大声喝道:“嘴上称能,有什么用?你先接我三剑……”
王笑笑未等他将话讲完,沉声接道:“好,三招之内,我叫你宝剑脱手。”话声中,人剑并起,用起逍遥剑法投入了杨正义剑光之中。武功之道,丝毫不能假借,“当当当”三剑相交,只见一缕白虹冲天飞起,直向六七丈外一棵大树射去,剑贯树身,那剑把儿兀自颤动不已。
王笑笑还剑入鞘,一望那骇然急退的杨正义,淡然说道:“如何?阁下还要逞强么?”杨正义目瞪口呆,胸腔急速起伏,可知他正惊疑交作,骇愤不已。
王笑笑暗哼一声,缓缓说道:“我不妨忠告杨兄一声,薛家的血案,王某身负家命,必得查个水落石出。直到如今,阁下是我发现的唯一线索,王某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你若知机识趣,那便爽直地讲,不然,王某纵有仁慈之心,却也有霹雳手段,那时五阴搜魂,万蚁钻心,总要叫你一一吐实。究竟如何?王某听你一言。”
杨正义眼珠转了一转,冷冷说道:“传闻歌魔笑花郎在七魔十三仙之中最是仁义,忠厚,今日一见,果然并非子虚……”
王笑笑截口接道:“当心了,你口舌损人,那是自讨苦吃。”
杨正义冷冷一哼,道:“你坦然忠告,难道是挟技自重,胁迫于人吗?”
王笑笑先是一怔,继而敞声大笑,道:“好一张利嘴,不过,杨兄将我估计错了。王某与众不同,凡事但问目的,不重小节,忠厚也好,刻薄也好,我是概不在意。杨兄明白了么?”
杨正义闻言,不觉心头一颤,但他也是个少年气盛的人,顿了一下,冷冷说道:“明白了,盗马杀人,少爷一概不知。”
王笑笑凛然一震,双目光迸射,峻声喝道:“当真?”
杨正义蓦然抬目,悍然一哼,道:“我告诉王兄一声,杨某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惊人的技艺,有的便是嶙峋的傲骨,言不二语。”
王笑笑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软不受,硬不惧,倒是一条好汉,你小心了。”他秉承新中国祖训遗传,血脉中既有古代之人的仁厚稳健,也有现代人的狠辣敏锐,做起事来,令人捉摸不定。此刻他陡抬右臂,并指如戟,蓄而不发,身形一晃,便朝杨正义逼了过去。
他那并指如戟的架式不伦不类,食指挺伸,中指微屈,武林中极是少见。其实,那正是“霸皇决”的起手印诀,如今他蓄势不发,其中不知暗藏多少诡异的变化,倘若出指,杨正义眼看难逃一指之危。忽听西门雪颤声叫道:“笑郎……喂,你住手,你住手啊。”
一条白影猛扑过来,王笑笑指势陡收,身子一顿,一把将那白影搂在怀里,问道:“怎么?雪儿,你有话讲?”
西门雪不答所问,娇躯一挣,转面急道:“杨师兄,你讲啊,你何须替人受祸?”她乃是旁观者清,一来激于同门之谊,眼看王笑笑的性情大异常人,武功高不可测,既然认真出手,杨正义便难免大吃苦头。二来事情的真象,也许她比较清楚,她既认为不必“替人受祸”,其中的经纬,那是别有蹊跷了。
王笑笑闻言之下,疑念顿起,目中光熠熠,紧紧朝杨正义望去,静待他的答复。怎奈杨正义因妒生恨,关键乃在西门雪一人身上。如果西门雪不急急扑来,被王笑笑搂在怀里,变化也许单纯一点。便因西门雪“投怀送抱”,令杨正义的妒意更深,于是情势也就急转直下,大出人意料之外了。
这杨正义人颇俊逸,平日自视极高,是个偏激自傲之人。他使得左手剑法,武功身世两皆是迷,但无异也是一流身手。与西门雪既是同门兄妹,也算得天造地设,是双璧人,岂知缘份未定,西门雪不肯稍假颜色。如今眼见王笑笑才貌出众,武功又高出自己甚多,他师妹投怀送抱,两人大有轻怜蜜爱之情,以他一个偏激自傲的人,那自然无法忍受了。但他无疑是个城府极深、诡计多诈的性格,当下心机一转,冷冷说道:“师妹叫我讲些什么?”
西门雪道:“师伯年事已高,平日严禁师兄远离左右,你这次违背师命,追来中原,那是为了小妹,与薛家自然不会有什么恩怨仇恨……”
杨正义内心暗生恶念,表面色不动,佯作无奈道:“好吧,咱们握手言和。”双手抱拳,虚应故事一般,遥遥朝王笑笑拱了一拱。
王笑笑从他二人谈话之中,已知这杨正义乃是初莅中原,自然与薛家的血案不会有多大关连,心想也许真是自己误会了,“龙儿”所以到他手中,必是别有缘故。他心中这样一想,又见杨正义抱拳作礼,要与他“握手言和”,顿时嫌隙尽去,迈开大步,迎将上去,哈哈笑道:“很好,很好,握手言和。杨兄只要将得马经过,不吝示知,小弟便能由此追索敌踪,若有所得,全是杨兄所赐,小弟感激不尽。”话声中,右掌前伸,只待与杨正义紧紧一握。
杨正义脸上掠过一片诡谲的冷笑,假作漠然道:“杨某说出得马经过,一场误会便算过去了么?”右掌徐伸,缓缓朝王笑笑手掌握去。
两掌相触,王笑笑连声应道:“正是,正是,小弟判断有误,杨兄多多海……”